平旦道:“姑姑教我们数数儿呢。”“咱们秀儿懂事了”,一个老太太说着话走出来,她上身穿着蓝布对襟褂子下身一条灰布裤子,后脑勺梳着一个发髻,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落落的,一脸笑容,看起来是个很可亲的老人。罗袖不知道这是谁,只能从她话里猜测是比较亲近的人。“傻了,见到你姥也不知道叫人”,罗母严肃说道。罗袖往门外和院子里看了看,问道:“怎么也没有车,姥姥,你们是走着来的?”老太太笑道:“你三舅做了个小生意,家里的牛忙着呢。听柳林庄有些人说你们回来了,我不放心,就让你大舅跟着过来看看。”柳林庄那边有很多庄子,杨家庄就是其中之一,因为离得近,又因为罗家洼这边要嫁给常州府军师的罗家女太有名,杨家很快就得到了罗家女回来的消息。杨老太太又道:“别伤心,咱们自有咱们的过法。”说话时,罗袖已经来到厨房门口,平旦几个人和太姥姥打过招呼,就抱着草筐子去羊圈撒青草。除了两头猪,罗家还养着五六头羊。季三儿也没有跟过来,他去帮几个小孩子喂羊。杨老太太看他一眼,对罗袖道:“不错,为人多行善事,老天爷会看在眼里的。”罗袖看她娘,怎么这会儿功夫什么都跟姥姥说?“这是缘分吧”,她说道,不喜欢众人一再的提醒自己是小三子的救命恩人。罗母说她:“你看什么呢?去西山边勾一些榆钱儿来,中午蒸榆钱儿饼。”正说着呢,罗老叶和一个比他更显老的中年男人走进院门,“正巧刚才在山口看到榆钱儿长得好,勾了不少。”后面跟着的罗文罗章两兄弟手里都拖着很多的榆树枝子。“爹”,罗袖看了看那个中年男人,又唤道:“大舅。”杨河笑着答应:“哎。过两天有空了去家里玩。”“嗯”,罗袖点头,过去帮两个哥哥拿那些枝条,“哥,你们去哪儿了?”罗文道:“爹不是要开荒吗?先去跟村长大爷说一声。又去了几个跟咱家比较亲近的,让他们下午就一起去开。”罗袖道:“有爹和大哥二哥管,这些事我就不操心了。”罗章好笑:“以前也没见你多关心咱家的事啊。”以前的罗秀,经常去裴家,不是帮裴夫人洗衣服打扫院子就是帮他家地里拔草,自家的田地她都没去过几次。不过罗章这么说,也不是对妹妹有什么意见。罗袖笑笑,抱着榆钱枝条去了厨房。罗文这才说罗章,“以后别在妹妹跟前说以前的事,咱们往后好好的就行。”“嗯,知道了”,罗章说道,洗了洗手,也没擦,甩着水珠就出了门,“我去找阿立和阿业说话。”罗立和罗业是罗二叔家的两个儿子,最大的也比罗章小了三岁,但却很亲近。罗文赶紧追出来两步,对罗章道:“阿章,你别胡来。裴家的事,已经过去了。”“什么过去?”罗章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当年他家遇难,要不是爹和我们正巧遇见了,只怕一家子早死绝了,现在想把咱们妹妹就这么甩开,没那么容易的事儿。”“你想干什么?”罗文严肃问道。“大哥,你别担心”,罗章摆手,“我有把握,不会胡来的。”“就要吃饭了,你二弟又干什么去了?”罗母拿了个木盆在门口捋榆钱儿,见大儿子皱着眉转回来,就又问:“怎么了?”罗文忙道:“没事儿,他说有话要跟阿立和阿业说。”罗母就不再关心他,捋着榆钱儿和自家老娘闲话。罗袖没注意到这些,在厨房洗了洗手,有些渴了,没找见凉开水,只得坐下来自己烧。灶台边放着打火石,但罗袖打了好一会儿也没打出火,一双手伸过来,她扭头,对上了少年带着几分腼腆笑意的面庞。“姐姐,要把这个硫磺竹片夹在打火石间”,说着,火石一磨擦,那个竹片就燃出火苗来。罗袖:刚才她怎么没注意到这什么竹片?少年又抓了一把干草,很轻松地就引燃了灶台里的碎木枝。罗袖这才注意到,少年的手很粗糙,想必在家里是没少做活儿的,夸赞道:“你可真厉害。”季三儿忍不住笑了下,明亮的眼中星光点点。杨老太太侧身往厨房里看了一眼,低声跟女儿道:“那个年轻人,不是你们买来给秀儿做童养夫的吧?”罗母一把把捋着榆钱儿,说道:“现在还说不准,看看以后能不能找到合闺女意的吧。”现在罗母觉得自家女儿谁都配得上,因此完全不再担心她的终身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