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原来真的、真的可以下贱成这个样子。
她伸出手,看自己的手掌,狗口水和鸡肝的腥味仍残留在指缝间,言真举来闻了闻,忽然笑了起来。
太可笑了。她笑出了声,盯着面前人来人往的车流,笑得眉眼弯弯、前俯后仰,仿佛全世界都在此刻沦为笑柄。
然后,眼泪流了下来。
她忽然好想打电话给沈浮。
沈浮。
只要念起这个名字。记忆中摇晃的白兰花,刚刚晒干的校服和衬衫,年轻女孩手掌的气息,就全部在记忆中如海洋爆发般扑面而来。
她也曾有过许多在睡梦中惊醒的时刻,那时的沈浮总会用被子将她整个包裹着,然后,用手托着她的脸颊,额头贴着额头,在被子深处的黑暗里低声说:
没事,我在呢。
你只是做噩梦了。
羽绒被轻柔蓬松的触感、耳边的沙沙声,只要再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就会在噩梦里醒过来。
言真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
沈浮发给她的消息,中止在2020年。
那时她为了躲避沈浮,拔掉了这张旧sim卡。直到整整一年后,才将卡重新换回来。
她想过一刀两断,却仍是舍不得旧账号里的消息。母亲、父亲还有妹妹,曾经的一切,音容笑貌都沉睡在聊天记录里。
少年鞍马尘,如今憔悴赋《招魂》。
她轻轻一笑,终究还是退出了和沈浮的对话框。
然后,她打开了屏蔽的消息列表。
刷拉拉、刷拉拉。一大片又一大片消息划过,如同红海被摩西分开。
消息记录在手下如海浪般飞驰掠过:假惺惺的嘘寒问暖、恩断义绝的亲戚对话、还有数年来,各种奇形怪状的客户对她的骚扰。
“你这样漂亮的一张脸,只干家教可惜了。”
她记得曾经有男人意味深长地对她说,一手拿着自己儿子的成绩单,另一只手,油腻腻地搭到了她的肩膀上。
言真回答他的是一记头破血流的烟灰缸重击。
最后她赔了三千元去和解。警察对着她直叹气,说小姑娘遇到事情好好说,怎么能动用暴力。
言真只是笑,面色苍白,但没有歉意。
手指依旧在翻动。
路过有小孩看见她,好奇地问:“那个姐姐蹲在那里是干什么啊?”
家长似乎也转头过来,后背遭受扫视,言真听见他们渐渐远去的声音。
“不知道,你要好好学习知道吧,不然以后就就像她那样扫大街。”
言真笑出了声。
我读的可是b大呢。她讥讽地想,也不知道是讥讽过去还是现在的自己。
然后,她纤细的手指终于停住。
一个遥远又陌生的名字停留在指尖,如同一只苍白的蝴蝶。
柏溪雪。
她按下了发送键。
【silence:你现在在y市吗?】
大概是不在吧。言真放下手机,把脸埋在臂弯里,自嘲地叹了口气。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