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她笑是因为第一次被人爱、第一次收到礼物,她哭是因为,原来这一切这么简单。
她从前遭受的屈辱、苦难,都咧着大嘴嘲笑她,笑她愚蠢,笑她可怜。
周小芊很快和老板谈上了恋爱,因为有这层关系,她在兼职的时候得到了额外的关照,她的工作量比别人少,享受的福利比别人多,其余正式工看她不顺眼,向老板告状,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看着那些瞧自己不爽的人灰溜溜地回来,周小芊捂着肚子笑,她笑得很大声,很放肆,很畅快,没人敢管她。
没过多久,她和这个老板分手了。老板嫌她花钱如流水,说经不起她这样消费,周小芊立马就和他分了手,也辞了那份兼职。
男人很多,这个不行,就下一个。
周小芊逐渐学会了打扮,她化妆的手法越来越好,她的魅力越来越大,追她的男人越来越多,她交往过的男人不计其数,她体验了很多前二十年都没体验过的东西。
但她知道,这些男人也对她有所图,彼此不过是互利互惠,短期享受。她需要一个更加有钱的人,一个可以改变她命运的男人,一个长期的饭票。
大学毕业后,周小芊以过硬的专业成绩和姣好容貌应聘上了一家外企的秘书。她在这里遇见了薛志安。
彼时的薛志安已经成家立业,大她十几岁。周小芊不在乎这些,她只觉得,命运的齿轮要就此转动了。
很快,她和薛志安发展了恋爱关系,这是一段不能见人的恋情。不同往日交往的男人,这次她完全享受到了上流社会的待遇,她想要什么,薛志安就会满足她什么。
可这远远不够,她知道男人是一个怎样的物种,薛志安迟早有一天会对她厌烦,她必须在此之前上岸。
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副年轻的身体和不怕死的胆量。周小芊想用孩子栓住薛志安,逼他离婚,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薛志安在这方面相当警惕,从来不会不做安全措施,她只好自己想办法,用别的手段如愿和薛志安上了床。
当然,在这期间,她并没有停止和别的男人暧昧。薛志安在玩她,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玩他。周小芊清楚地知道,这些不是爱情,她没有渴望过爱情,她只要钱,她要能填满自己后半生的富贵。
当薛志安说出自己没有生育能力的那刻,周小芊听到了梦想破裂的声音。
她消沉地回去生完了孩子,忽然又燃起十足的勇气。不论薛志安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是真话,那他正好需要一个孩子,是假话,那她更要让这个孩子进入薛家。
只要她们母子俩有一个能挤进薛家的大门,命运就彻底改变了。
生完孩子后,她再也联系不上薛志安。周小芊只能一边抚养儿子,一边找时机重新联系薛志安。一晃五六年过去,在这期间,她回过一趟老家,目的是找父母借钱。养孩子的花销比她想象的还大,她已经把前些年积攒的底子全部用光了,能借的都借了,但日子还是很拮据。
周小芊已经没有过这种拮据的日子的耐心了,她的虚荣心在这些年被喂得和热气球一样大,她不想让儿子像自己小时候那样可怜,她要给他最好的。于是,周小芊破天荒找上了父母,当然,被赶出来也是意料之内。
在最艰难的时候,她接到了薛志安的来电。
周小芊像沙漠里即将被渴死的人,薛志安的突然拜访是天降的雨水,为了止渴,她什么都愿意做。
薛志安现在电话里问候了孩子的近况,然后说,他会找个时间去接孩子,但有个条件,那就是她不能一起来,薛家只会认她的儿子,不会认她。
周小芊沉默了。
她看向一旁正在写作业的周翎。
“好,我答应你。”
薛志安没有食言,到了约定的那天,周小芊带着儿子在路口等待,终于看到薛志安派来的车。
她把儿子推进了自己从小期盼的世界里。
送走周翎后,周小芊突然病倒了,病得很严重,差点死在出租屋,是好心的邻居阿姨带她去了医院。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就会想回家。
周小芊托着病躯,回到了金太阳村。
父母不肯见她,她就一直跪在门口,直到那扇门被打开。
发烧的日子里,她做了很多梦,梦到了小时候挨家挨户磕头借钱的自己,梦到了寒冬天里长了冻疮还要给人做手工活的自己,梦到了一边上大学一边刷盘子的自己。
眼前出现刺眼的白光,那是金灿灿的殿堂,是她梦想中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没有寒冷、没有贫穷、没有屈辱。
周小芊一步步向着那边走去,当她的手要接触到那片光时,意识回到了现实。
她醒了过来。
她听到母亲的哭声,她的手被人紧紧握着。
眼前出现一位年迈的老太太,这个老太太就是她的母亲。母亲紧紧拥住她,用方言责备她傻。
周小芊张嘴,母亲把热粥喂到她嘴里,她慢慢地嚼,嚼出一行泪。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