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再次拉开窗帘的时候,窗外已是一片皑皑白雪。
作为北国系列的最后一个国家,芬兰的冬天比陆朝深想象中的要冷。
首都赫尔辛基位于芬兰的最南端,最大程度上利用了纬度位置的优势,每天的日照时间是全芬兰最长的——5个小时左右。
但就算是十分宝贵的白天,赫尔辛基的上空布满积云,没有阳光,冷得不纯粹,是一种极为很压抑的阴冷。
放好行李后,麦朗提议出门去逛一逛,顺便拍一则芬兰专题先导片。
陆朝深问:“你这次打算选什么样的主题?”
麦朗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对抗。”
“有一点点抽象。”陆朝深说。
“等会儿就知道啦,”麦朗拍拍胸脯,“导游稍后为你讲解。”
出门后,小麦导游宣布了他们在芬兰的第一站——静默教堂。
赫尔辛基的主城区并不大,街上全是积雪,马路中间被来往的车辆碾出其原本的颜色。
市中心有一个叫做康比的广场,类似于国内的步行商业街。静默教堂坐落在康比广场的西北角,也是康比购物中心的入口。
后天就是圣诞节了,广场和购物中心挤满了人,打破了陆朝深对于芬兰人口稀少的固有印象。
走的人多了,地上的雪被踩化,有些地方甚至算得上泥泞。
陆朝深牵着麦朗,尽量不要踩到太多泥巴。
“到了。”麦朗提醒他。
陆朝深环视一周,说:“这哪有教堂?”
麦朗抱着他的肩膀,转到正确的方向:“就是你面前这个大木桶。”
陆朝深看了一眼,除了名字有“教堂”两个字以外,他无法把面前的柱状建筑物和教堂联系在一起:外形由条纹状的木条横向堆叠,酷似一个超大的浴桶。
从入口进来,厚重的木门上贴着“Bequiet(噤声)”的标识语。
陆朝深拿着摄像机,跟着麦朗步入祷告室,木门一关,像是耳边突然戴上了降噪耳机,瞬间将所有的声音隔绝在外。
凝固了温暖的空气,锁住了周身的寒冷。
圣经被摊开,摆在最前方,没有神父的念词,只有温暖但微弱的天光,伴随着原木的味道,从顶部的圆盘边上的缝隙间弥散开来,充盈在像是一棵千年古树的内部。
市内的喧嚣和嘈杂在人的身体搅起一片浑浊,坐在里面五分钟,灵魂像是被静置一般,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和想法都被沉淀在底部,最后留出澄澈透明的一部分。
出来后,两个人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
陆朝深站在外面,拍了一张静默教堂的全景照。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么吵的地方建一个这样安静的教堂?”
麦朗回过神来,文绉绉地说,“个人拙见,应该是Sisu精神。”
“Sisu精神是?”陆朝深问,“和你说的那个对抗有关吗?”
“是的,”麦朗说,“但Sisu的本意比较难解释,中文没有直接的翻译,因为有多种意思,你可以简单地解为‘坚忍’。”
“与北欧其他国家的那种自洽和随性的生活节奏有所区别,芬兰的Sisu相比起来会更加强硬一点,是一种不屈向上的精神,是一种内敛的勇敢。”
麦朗举了一个例子:“冰岛的火山喷发没办法控制,所以当地人更主张享受当下,但芬兰的困难是大部分能够克服的。”
比如,极夜与寒冷。
为了与寒冷对抗,芬兰人发明了桑拿,桑拿房遍布全国各地,据说数量比厕所还要多。
这种精神在赫尔辛基的建筑风格上也有体现,陆朝深之前收集素材的时候,比对过北欧国家的建筑风格,芬兰算是最特殊的。
芬兰与俄罗斯毗邻,历史上也有诸多牵扯,所以不管是教堂还是居普通楼房,赫尔辛基的建筑少了一点中世纪的典雅复古和繁杂的细节,多了一份庄重,肃穆和宏伟,大多采用完全对称的形式,抛开颜色用料,还能品出一点东方的建筑美学。
“大概能解了。”陆朝深说。
走出康比广场,路过总统府的门口,麦朗突然停下,拉着陆朝深手,指向西南方向。
距离他们目前所在位置的50米的地方,居然有一片很大的露天游泳池,正冒着腾腾热气。
四周寒冷刺骨,一些穿着泳衣的人们,大步流星,跳进泳池,有一种气候温暖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