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乙听着也跟着揪心,在海边船上养个孩子属实不易。
“那好似只能多裁些尿布备着,再收进能隔潮的箱子里存下,省的时间都搭在折腾尿布上了。”
白雁深以为然,“是该如此。”
坐了也就两刻钟,白雁怕时间久了孩子哭闹,便说要回去。
苏乙给她装几个洗好的桃,放在空出的竹篮里和空碗挨在一处,白雁背起孩子出门,恰逢钟洺在屋下停船。
“嫂嫂来了,怎不多坐一会儿,我自乡里买了些糕饼来,还有一把莲蓬,进屋去一起吃。”
白雁摇头笑道:“我带着孩子来的,晚回去她又要闹,到时都不得安生,且已拿了你家的桃了,怪不好意思。”
闻得白雁是为了送酸笋子特地来一趟,钟洺硬分了几支莲蓬给她。
“这东西就是图个新鲜,当个零嘴,实也没什么吃头。”
白雁想推让,苏乙也跟着一起劝,往她篮子里塞,她只得道:“那我就厚脸皮拿着了。”
背后的晨姐儿也睁着大眼睛,“啊啊哦哦”的不晓得在讲什么,钟洺吹声口哨,引得她咧嘴咯咯笑。
他素来喜欢小孩子,一想到明年这时他和苏乙的孩子也要有几个月大了,扬起的唇角更是压都压不下。
进了屋,钟洺买回的东西摆了一桌子,连钟涵都疑惑道:“大哥,现在备着东西过中秋是不是早些了,还有七八日呢。”
主要是钟洺采买的皆是鲜肉鲜菜,大热天里实在搁放不住。
“不过节还不能吃些好的了?”
钟洺在码头上见了那告示,心里欢腾,本只是去买两把绿叶子菜,再割些鲜肉,后来逛着逛着东西就多了,想多做几道菜。
这是他重生而来后一直盼望的事,且事实甚至比他所盼望的更好,今日水上人能置地,明日是不是就能盖屋,后日是不是就能改换贱籍?
需知田地乃陆上人的立身之本,是能传家的基业,任盖再大的瓦屋,也有破败坍圮的一日,只有能种出粮食的田地最稳妥。
这道口子即从此处开了,接下来定是有盼头的。
苏乙见钟洺喜上眉梢,总觉得该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他解开裹着糕饼点心的油纸包,让钟涵拿一块去吃,浅笑道:“你看你大哥乐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乡里捡着银子了。”
钟洺乐弯了眼,“也和捡着银子差不多。”
这一下子可谓把苏乙和钟涵的胃口吊足了,两个哥儿大眼瞪小眼瞪了半晌,也没等到钟洺的下文。
只见人家拎着两只猪脚去灶房放下,又打盆水泡了些黄豆,说晚上做个黄豆猪脚汤。
“走,咱们两个去桌边上剥莲子去,倒是看看你大哥这关子要卖到何时。”
苏乙有意如此说,和钟涵前后回到桌边坐下,拿起莲蓬往外剔莲子。
不多时,钟洺端着添满了的茶壶回来,另有一碟上面摞了三样各几块的点心,一副要长谈的架势。
“我哪里是有意卖关子,这不是要说的多了些,怕你俩听着腻味,特地备好了水和吃食。”
这么一来,苏乙更是生奇。
钟洺把几只自家吃茶喝水用的碗里添满,这才道:“实是我今日去码头,瞧见那处新贴了张告示。”
他把那告示上所写何事,一一道来,钟涵年岁尚小,不解深意,苏乙则全然坐不住了,眼睛亮极。
“当真允了咱们水上人买田种稻?”
“瞧着是的,只是也只能买荒地开垦,没有那现成的好水田给咱们用。”
钟洺放几颗莲子进嘴里嚼,清甜脆爽,那卖莲蓬的婆子没诓他,确是好的。
苏乙顿了顿道:“我过去没这些个见识,现今跟着你日子过久了,多少也长了些。在官老爷眼里,水上人本就是低人一等的,千百年来都压着你在水上船里出不得头,能松口让买田就不错了,哪还轮得到咱们挑好坏,是也不是?”
“没错,我在乡里时看见了觉得好生高兴,却也有人觉得这是诓水上人去当冤大头,毕竟那荒地也不是白给的,照旧要花银子,不过是价钱贱些。”
他接着道:“不过这也不怪大家伙生疑,咱们水上人里有哪个会种田的,不会种田又赶着去垦荒种稻,都怕最后赔个底掉。”
就拿白水澳来说,从他们家有样学样,拿个罐挖土种葱种菜的,还有好些都已养死了。
有些是浇水没个数,全给淹得烂了根,有些是昏了头了,竟舀着海水去浇,也不想想咸水是能把这些个草叶子给沤死的。
钟涵在旁边巴巴听了半天,到这里总算听出点意思,不由道:“那大哥会种田吗?大哥不会的话,就不害怕吗?”
“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种田的,不会学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