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很好,他死后,不必牵连任何人,只是不知道,他化作的养分还能不能被花草树木吸纳,但他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原来到了死亡这一刻,他才真的能感到愉悦了。
今后不必怨恨任何人,不必奢求任何事,他在三十六岁生日这一天,无悲无喜的离开,无需有人惦念着他的生日或是忌日,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蛾戎翁被嫩叶rua了一把,张口就要咬,但脆脆爽口的嫩叶很快就缩了回去。
它连忙追了两步,才想起自己的使命,只好遗憾的狂甩须须。
它又尽职尽责的在Oliver胸前爬了起来,一边爬一边想,嫩叶子嫩叶子嫩叶子,木兰花瓣木兰花瓣木兰花瓣
Oliver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只小虫似乎不是来杀他的,而是想和他说些什么。
他很快在蛾戎翁的爬动下复原出了第二个词——Uriel。
乌里尔?哥哥!
Oliver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一股无法言喻的寒冷和战栗侵袭了他。
对于当年的事,他有太多不理解,他不理解乌里尔为什么与司泓穗同时出现在雨林生态区,不理解监控镜头里乌里尔对司泓穗做的事。
乌里尔明明坚决否认监控中的人是他,却绝口不提他那晚到底去了何处。
最初,乌里尔是很自信的,他平静地待在蓝枢临时监狱里,甚至还安慰Oliver,说一切迟早会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可直到那一天,Oliver再去探视他,他却变得异常慌张焦虑,他求Oliver放他出去,他说一切错得离谱,他必须去救那上百人的性命。
Oliver忧心忡忡,他想问的更详细,乌里尔却说会引来杀身之祸,无论如何不肯让他知道更多。
Oliver想上报区长甚至联邦议会,乌里尔却一把扼住他的手,说不能相信禁区内的任何人。
乌里尔甚至撕开上衣,露出胸膛,情愿让他用【问心】刺入心脏,以证清白。
Oliver心如刀绞,只好照做。
他得到了心中所愿的答案,司泓穗不是乌里尔杀的。
他明白哥哥是被人陷害了,但此刻二区七区的稽查队员已经朝监狱的方向追来,他没有时间问出更多真相,只好动用二区的权限,擅自打开了从棘大门
那是暗无天日,瞬息骤变的一夜。
乌里尔走了,他却留了下来。
无论哥哥是不是真凶,都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
在真相未查明之前,擅自放走嫌疑人,Oliver自觉对不起司泓掣,所以他选择留下承担责任。
乌里尔临走前捂着鲜血淋漓的胸口郑重发誓:“Oliver,哥哥一定带着真相回来,回来救你。”
Oliver不用他发誓,他说什么,Oliver都相信。
可是十八年了,他再也没有听到哥哥的消息,他每日盼着,祈求着哥哥可以带着真相回来,回来救他,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等到。
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他的记忆已经混淆,他的情感已经迟缓,他甚至不确定自己当初放走哥哥,是出于对哥哥的信任,还是一己私心。
他甚至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后悔了当初的决定。
Oliver再也躺不住,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不顾自己汗湿的衣襟和僵硬发麻的四肢,他小心护着胸口,防止小虫因为他的动作而掉下来。
然后他艰难的将身体蹭下床,踉踉跄跄地朝卫生间走去。
虽然伤痕已经恢复,但他的身体大不如前了,四肢无力是常事,关节僵硬更是司空见惯,他曾经是星大的长跑运动员,如今却连正常走路都气喘吁吁。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走进禁闭室里唯一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
月色清凉,透过唯一一处狭小的窗口,落在他苍白如纸的皮肤上。
Oliver解开上衣,轻轻将蛾戎翁托了出来,他低喘着,急切又生涩地问:“这里,没有监视,你要,对我说什么?”
蛾戎翁根本听不懂他叽里咕噜的话,仍旧尽职尽责的在他掌心转圈圈。
Oliver的鬓角已经被冷汗打湿,通风口终于有风吹进来,撩起他柔软的金发。
他保持着手掌不动的姿势,认真揣摩小虫想要传达给他的信息。
这次的信息偏长了些,但Oliver还是辨认了出来——
Whennobo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