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冷清持重的家主,有朝一日会丢下所有家臣,置若罔闻的朝着女眷处走过去。
二人隔着车窗,一坐一立。
他冰凉刺骨的手缓缓捧上她的面颊,她脸颊上的温热,叫他觉得心安。
轻轻撩开盈时额前凌乱的发丝,端详她脸上的划痕淤青。
梁昀手臂肌肉绷紧,问她:“还伤到哪儿了?”
盈时原本还算是镇定的模样,见了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她很没勇气的洇湿了梁昀的衣襟。却又被自己这副好哭的模样难为情的笑了起来,眼睫间的泪花被她坚强忍住。
“没有,没有伤。就是脸上蹭到了而已……”
梁昀喉咙发紧,摸了摸她头。
许多时日未曾看见彼此,他完全不想离去,甚至不舍得叫她再次离开自己的视线,他想抱紧她,就这样永远也不分开。
但总有许多不能随心所欲的时候。
属下都在等他,他不该这个时候儿女情长——可他又实在没有法子推开她,她的每一次亲近对他而言,都是世上最艰难的考验。
有时候,连梁昀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定力。
他将小姑娘安慰的不再抽噎,才慢慢松开她。
他的衣襟上带着她身上浅浅的气息。
梁昀将心魂都放在她身上,转身又是那一副冷清的皮囊。
第102章
一行人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终于在春日里到了河东府。
盈时曾经来过这里,如今再来,竟有了故地重游之感。
处处柳垂金线,桃吐丹露。
窗户上糊着的是薄如蝉翼的明纱,色彩柔和。微风拂过,纱帘轻轻飘动,似将窗外的美景清风也引入内室。
水波荡漾,满池荷叶层层叠叠如绿云般铺展在水面上。
她的脚终于落了地,便再也忍受不住一路的风尘,跑去浴室中沐浴泡澡,泡了一个花瓣浴,足足折腾了小一个时辰,才觉得通体舒畅。
起来时桂娘与香姚二人也赶了过来,给盈时穿衣伺候。
她们都是随着梁府扶棺队伍一同来的,只是前几日路上颠簸,又是日夜无休的赶日子,谁也没精力诉衷肠。
桂娘与香姚二人都瘦了好些,面上风尘仆仆,可叫盈时心疼的厉害。
“你们这一路可还好?为何也走了这么久?”盈时道。
桂娘与盈时说起这一路凶险,都是忍不住一番后怕,纷纷道:“您是不知京城的凶险,那日禁中差宦臣来府上宣读圣旨,将您封做国夫人,还派遣人来接您入宫谢恩……好在您连夜早叫护卫送走了,否则还不知要如何呐……”
盈时诧异,心里也是后怕起来:“那府上岂非抗旨不尊了?”
香姚摇头道:“也不是,您走那夜谁也不知晓,就连我与桂娘都不知晓,早上我们还四处找您。是公爷……早早寻了与您一般模样,身段相仿的娘子入了宫,那模样险些连我也骗了去。后来我们路上遇到好几番波折,都是冲着公爷来的,好在公爷镇定,一路与之周旋才叫我们安安稳稳,只是受了几分颠簸之苦罢了……”
盈时听了才惊觉梁昀执意要送她提前走的原由,她一口气更加提起,还欲再追问,梁昀已是从前院踱步回来。
“公爷万安。”婢女们纷纷行礼。
梁昀只叫她们退下。
却见盈时穿着素色寝衣坐在花窗前,浑身湿气氤氲,才是沐浴过后,连发丝都尚未干透。
少女乌发蝉鬓,莹白香肌被热气蒸出粉红,渗着未擦拭干净的水渍。
二人相逢好几日,梁昀从未对盈时说起这些凶险过往,如今盈时心中惶恐自然不能再什么都不问。
盈时将梳篦放回桌面上,着急问他:“如今京中如何?”
梁昀取过她置于桌面的梳篦,替盈时梳起一头披散的发。
盈时有些忸怩,摆手说:“我自己来就好。”
“京中局势乱,却也远比外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