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时天没亮就带着十几页的长单领着桂娘去大厨房核对除夕冷热盘的食材。
好些厨娘都是头一回见到盈时,见她穿着一身颇为庄重的宝相花纹蓝衣袄子,两鬓簪着金丝嵌红宝石的发簪,手上盘着一个暖炉,将稚嫩的面孔硬生生老了好几岁。
三少夫人一进门便检查冷菜,核对单子的严肃模样,小厨娘们还没说话就怯的厉害。
盈时检查完,看到冷菜都准备的不差了,热菜只锅里炖着几道,而方才她进门时这群人的窃窃私语她也听了一些,便问道:“你们别怕,我不是老虎不会吃人。有什么差错做不上来的早些与我说清楚,时辰还早我们一起想法子拿其他的代替都不打紧。别到时候上菜时慌里慌张来不及,我可没法子兜住你们了。”
见她这般说,厨娘们才大着胆子道:“除夕夜家宴订了两桌,老爷们一桌夫人们一桌,每桌七道冷盘,二十一道热盘,并吉祥盘二盘,消夜果盒六盒。其他的都准备不差,只是鲜虾鱼肚这道菜,鲜虾昨夜送来时遭野猫儿偷吃,将盖子掀开了,方才我们来一瞧没了一半,剩下的全冻死了……”
便是没冻死,也没人敢拿被猫儿沾过的再送去给老爷夫人们吃。
可那鲜虾是早早往京口采买的,一捞上来就快马加鞭差人送来府上,如今上哪儿还有时间重新去买虾去?大过年的,谁又还会捕虾呢?
盈时走过去瞧了一眼,顿时被腥的够呛,连连摆手叫人把拿走丢远了去。
“没了河虾就用干海虾,早些泡发。”
第63章除夕下
除了年夜饭上的每一道菜要仔细盯着,还有酒水果盘,米饼,等各样式当夜要摆来祭祖的物件。
还有与梁府各家门第过来的年礼,梁家各地庄头送来的年货单子,獐子、狍子、暹猪、活鹿、锦鸡等各地送来的山珍海味。
大厨房最能散发浓郁的年味的地儿,明明已经是里外三开间,两厢打通了的厨房,都不够地儿放年礼。
府上有诰封的老夫人与夫人们还要先入宫朝贺,随后男人们回府来到宗祠祭拜,主祭的,陪祭的,献爵的,献帛的,捧香的。
祭拜过祖先之后,时辰早来到了晚上,阖家合欢宴才算开始。
男东女西归坐,落座后婢女们捧着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这四样先上。
盈时这一日里里外外忙活着几乎是脚不沾地,等开宴时她才能歇息,赶回去坐下吃了没几筷子外头便开始了爆竹齐鸣。
结束晚膳后,又都是结伴往着西楼里听戏,萧琼玉先撑不住了,面色苍白的告退,可将一群女眷吓得够呛。
还是萧琼玉解释说:“没事儿,就是腰酸的紧,坐不住,祖母,伯母母亲,我今儿便先对不住了,赶明儿赔罪……”
老夫人说:“明儿赔什么罪?你如今是梁家的大功臣,有不舒服的哪里能藏着?赶紧叫直儿送你回房歇着去。”
萧夫人着急,道:“若是不舒服,赶紧叫大夫过来诊脉才是,你这都快生了,可不能不当回事。”
另一桌的梁直一听,担忧的紧,从东桌绕过来亲自去扶着萧琼玉起来,要送她回去。
萧夫人看到儿子这样,刻意笑说:“以往你是个粗鲁的,如今倒是知晓疼爱媳妇了,知晓你媳妇儿怀胎不容易。”
梁直被说的羞愧,萧琼玉被他牵着,勉强在人前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夫妻二人提前离席而去。
后男人们留下来守岁,女人们先回各院里歇息。
盈时撑到最后一刻眼皮都在打架,她一回到自己屋子里,脱了鞋趴去床上便要好好睡一觉。
除夕夜里格外的冷,似乎格外漫长,屋里烧了两盆炭火,婢女又往盈时被窝里塞进去一个汤婆子。
身子一重新暖和起来,盈时原本还只想着闭眼一会儿恢复精神后便与婢女们一同守岁的,谁知这一闭眼却很快睡得昏昏沉沉,直到被外头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吵醒。
她半睁开眼缝,听春兰来说:“公爷过来了。”
盈时听了自是震惊。
自打她从温泉庄子上回府,这些时日几乎没瞧见梁昀,朝中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梁昀忙的脚不沾地。
几乎也是今日,大年夜才见他得了空闲从宫里出来,她以为这日的梁昀并不会过来了——毕竟今年他才拜祭过祖宗,才拜祭过梁冀的灵牌。
如此隆重的日子,他怎么过自己这里来了?
盈时从床上爬起来,强撑着困顿的身子走去梁昀身边,给许久不见的他盛了一碗甜汤。
梁昀坐在围榻边,接过她递来的甜汤,浅浅喝了一口。
她贴心地问梁昀:“兄长喝酒了不曾?我再给您准备一盏醒酒汤?”
他的口味似乎格外的清淡,并不喜欢吃甜的辣的,甚至是咸口的,不过他这个人好说话,盈时给他端什么他喝什么。
并不需要盈时格外去操心,更不会提要求。
“不用,我没喝两盏酒。”果不其然,梁昀尝了一口她的甜汤,便不再喝,也不再麻烦她。
他一进来就看到茶几上摆着的一口未动过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