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也没有人听。
孟惘抱着怀中人缓缓站起身,脚落地的那一刻只觉头晕目眩,双腿发软,他狠狠咬了一下唇内软肉,口中顿时溢出一股血腥味,借着疼痛强行提起一丝精神。
走到门口,殿门打开后抬眼便是不知从这等了多久的荆连和百里夏兰。
百里夏兰看着浑身是血的二人,微微皱眉,“怎么样了?”
孟惘施了个术法除了二人身上的血迹,嗓音沙哑,气息微浮——
“没什么大碍了。把泠水间那水换了,灵水倒在里面,我让他进去泡几天。”
百里夏兰气极反笑,“你身为魔界之主,花了大半修为救一个将死之人,我不说什么,但你现在又要用灵水来替他疗养已无大碍的灵脉……”
“灵水为极地千年白莲炼化而成,泠水间一指深度虽是不深,可它面积大,你可知这要用多少白莲?”
“那就十颗。”
“魔界一共只有十颗……”她阴沉道。
“你为什么偏要和谢惟过不去?”孟惘凝眉道。
灵力损耗过重,他现在看东西都有重影,耳边也响着杂音,任谁也不能在两界大战独挡三位大乘末期又受到禁术重创之后还能连着五天五夜高强度调散灵力。
他不想和百里夏兰过多争执,压着脾气道——
“我只要他好好的,就像你只要魔界壮大基业一样,你只不过想在生前把魔界交到一个靠谱的人手中,我答应,我努力去成为你想让我成为的样子,我体谅你八百年毕生所求,但你为什么不能体谅一下我?”
百里夏兰一时无言以对。
荆连一直在旁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荆连,去兰阁取白莲,带过来。”孟惘抱着谢惟与她擦肩而过。
“……是。”
孟惘将他放在泠水间的灵水中,每天都会去看他。
如此连着一个礼拜。
打开泠水间的门进去,中间一个巨大的正方形台体,台面不平,由四周极小辐度地向中间下斜,正中间是一个长方形平面,台上一层浅水,最边缘处约有一个指关节那么深。
孟惘脱了鞋登上台阶,袍角划过水面,越往里走水越深,渐渐可以没过一指,谢惟便躺在最中间,静静地阖着眼眸,薄唇微抿,左耳的碧青耳坠没于水中,在水面浮光的映射下更加剔透。
此时正开着窗,光照在他苍白的面容上,三千青丝在水中延绵沉浮,从外飘来几片败落的桃花。
孟惘全程出奇的平静,每次都跪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时不时用手轻拂去他发上的花瓣。
他的视线轻掠过那人的眉眼,半晌,跪伏着,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而就在他低垂着眼皮打算重新坐直身时,袖袍却蓦地被拉住。
浓黑的睫倏地抬起,讶异的目光一闪而过,对上了对方那平淡毫无波澜的冰绿色双眸。
空气诡异地静默了两秒。
孟惘率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默默将他抱起,往泠水间外走去。
无言片刻,他张了张口,“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我为什么不救你?”
谢惟昏迷了十多天,开口嗓音微哑,气息仍是有些虚弱。
孟惘抿唇,“风乔儿……没来参战?”
谢惟一手揽着他的脖颈,视线静静地落在他的侧脸上,“嗯,商议的时候,公然拒绝的。”
“为什么?”他的表情有一分不自然,眸中浮光微动,“她上一世……”
“那是中了阴阳丝。”
孟惘脚步一顿。
“最后你反攻南墟的那场大战,她和傅靖元都是受阴阳丝控制,从尸体的心脏中能发现藏留的丝线,只是前世我早没发觉,温落安肯定也有,只不过因为许千影那场变故他脱离了你身边,没能派上用场。”
他将谢惟抱进秋娄殿,将他放在床边,垂眸俯视着他。
“所以,有人给你们下阴阳丝,是想利用你们对付我……”瞳中墨色翻涌,他的话音沉顿,“但那人一直没能找到个有利的时机催动,因为你一直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