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弯腰去捡地上的裙子,准备先收到脏衣篓,等洗完澡换下一起拿到楼下去洗,才伸出手,忽然感觉脑袋上多了个轻飘飘的小物件,起身镜子里一看,司延把内裤扔她头上了。
“你力气大,你精神足,你给我洗了。”司延在里头吩咐,嗓门透亮,穿过哗哗的水流声。
真服了。
陶宛对镜深呼吸,顶着内裤出去,把裙子放好,又顶着内裤回来,水池面前猛一把拽下来。
下次她会准备好一次性内裤,然后恶狠狠摔进垃圾桶。
司延洗澡不关门,还拿水弹人家,陶宛从始至终没往那边看一眼,冷脸洗完内裤,又洗了衣架,拿出去晾在阳台。
白房子坐北朝南,房间是边户,阳台靠西,看不见楼下,只远远听见热闹的碰杯声,寂夜深林中一抹浓香烟火味。
这地方确实偏,远离城市,夜空格外的黑和亮,远方起伏的山脉如匍匐的巨兽,长久凝视,心中生惧。
陶宛是个很容易没有安全感的人,尤其对陌生的环境,但司延在身边就感觉还好,遥远夜枭鸣啼,滂湃的风,黑暗角落的不知名动静,惹人一惊一乍,也新奇诡谲。
阳台上站了几分钟,陶宛回到房间,给手机充电的时候,不经意间抬头,被眼前场景瞬间击中,呼吸骤停。
像一条美女蛇,她妖娆的身躯透过质感朦胧的磨砂玻璃完整显现在眼前,水中宛展、扭动,近处鲜明,远处暗昧,像一根柔软的羽毛,搔动人心,又像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得她满脸通红。
——女人美丽的身体。
陶宛手捂鼻端,背身坐下,几次回头。
偷窥的快意把场景数倍膨胀,到达极限后“轰”一声爆炸开,飞溅的玻璃碎片直刺心脏,把她钉死在羞耻架。
直到水声停。
陶宛想起件小时候的事。
其实没多小,只是人随年龄增长,对“小时候”这个概念,会不断放宽限制。
陶宛说的小时候,是大学。她在美院,司延在财院,两校虽相隔不远,但终究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朝夕相伴、形影相依。
大二那年暑假,快开学的时候,司延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美术生都要画人体,一个懒散的午后,她把自己扒个精光,要陶宛画她。
太阳透过白色纱帘,把整个房间都照得亮堂堂,旋转,她恣意展示,像一块纯洁的水晶,周身折射出璀璨而耀眼的光芒。
“我肯定比你画过的所有模特都好看。”
“油画才画人体,我学国画的。”陶宛躺在房间的小床上,拿书挡脸,一眼没多看,“我们虽然也画模特,但不需要脱光。”
司延爬上床,趴在她身边,“甭管怎么画,反正你就画。”
“我不会画。”陶宛认真看书。
司延手指着书上一行字,“这句,读给我听。”
陶宛没读出来,因为她发现自己把书拿倒了。
如此戏剧,如此抓马。她这辈子所有的丢人事,都是跟司延在一起的时候发生的。
那天她还是画了,司延躺在小雏菊花纹的新床单上,没一会儿就睡过去,老房子没空调,电风扇对着吹,她又冷又热,睡得不太安稳。
陶宛起身给她盖上凉被,她半睡不睡,还不忘叮嘱说“好好画啊”。
指尖勾住她额前一缕碎发,别在耳后,陶宛以肘支额,躺在她对面,她感觉到了,再次睁开眼睛,问:“你干嘛呢。”
“观察。”陶宛大言不惭。
后来搬过几次家,那幅画一直带着,直到现在还在宿舍床底下,防尘布里三层外三层包得严严实实。
司延宣布跟前妻姐恋爱的时候,陶宛想拿去河边烧掉的,思量再三,终究没舍得。
画里不止有司延,还有她寸缕不挂的相思恋慕。
现在,司延又寸缕不挂出现在面前。
“看傻了?”
司延什么时候走到面前的,陶宛毫无所觉,她抬起头,女人美丽的身体此刻完整具象化。
“怎么不穿衣服。”她没察觉到自己音色变得沙哑。
“你没给我拿衣服。”司延歪着脑袋擦头发。
她的手像一根逗猫棒,陶宛不由视线跟随,看透明的水珠从发梢滑落,锁骨处缓缓蜿蜒,在铺满月光的小丘间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