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尔缓缓睁开眼睛,黑色的睫毛勾出漂亮的眼眶,深棕色瞳仁微微移动,降落在手心上那个金属器物上——比一元硬币大一半的团圆形金属物,有些陈旧,可以看到细小的划痕和斑驳。金属分为两部分,可以从中间打开,朝上的这部分显然是正面,下方有浮雕的莲花,上面是正楷字体的“平安健康,喜乐无忧”八个字,圆体顶端连着一根长长的编织红绳,从他的手心垂落,随着他微微颤抖的动作在半空中轻轻飘荡。
林尔几乎不用打开就可以认定,这是妈妈的那块怀表。他忽然觉得心口疼得厉害,被猛烈往外扑的心脏撞击得有些晕眩,意识区因为过于激动而停滞,呼吸里带了急促的湿气。
“哥哥,你、你怎么哭了!”
沈予槐第一次见到林尔流泪,吓得六神无主。
“哥哥,你、你别哭啊,我又做错了是不是,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沈予槐不停地道歉,用手去给林尔擦眼泪,却越擦越多,他心疼得也快要哭了。“裴裴,我——”
沈予槐的话被拦截在林尔密不透风的拥抱里。
林尔紧紧抱着他,脸贴着他的肩窝,眼泪在漂流,嘴角却在飞舞。他抬手看了看怀表,将沈予槐抱得更紧。
沈予槐哑着嗓子喊了声“哥哥”,整个人像是被下了定身术僵硬着,抬在半空的手也迟迟不敢放下来。
林尔下意识地在他肩窝蹭了蹭,眼泪被沈予槐飘着干冽清香的衣服带走。他瓮声瓮气地说,“谢谢你,沈予槐,真的很谢谢你。”
他丢弃的愿望,被沈予槐捡起来,好好地实现了。
“啊……不、不客气的哥哥。”沈予槐木呆呆地说,“只要你能开心,我可以做任何事。”
他终于敢放下他不知所措的手,心满意足地抱紧林尔。
“很开心,沈予槐,谢谢你。”
林尔的感动和惊喜从潮湿的呼吸里剥开,满满当当地流溢出来,裹满在沈予槐的心脏,热得全身都在冒泡泡。他也开心得要飘起来。
这个拥抱被温热了很久很久,久到林尔都松开了,沈予槐还像沉浸在梦里,微红的脸春色蔓延。林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沈予槐的脑袋,正要拿开,他却像一只撒娇的小狗般晃着脑袋在他手心蹭了蹭。
林尔愣了一秒,顿时心脏软得如奶油融化。手从沈予槐发稍滑到他脸颊,亲昵地抚了抚。
沈予槐惊喜得瞳仁都放大,漆黑的底色里全是明亮的心动。想趴在林尔腿上,让他一直都这么温柔地抚摸自己,像是把全世界所有的甜蜜温暖都偏心地送给了他。
林尔打开怀表,里面的分针还在走动,沈予槐说他拿到手的时候已经停摆了,他找人上了新的电池,又让他放心,电池上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以防万一他把原来的电池留着,给了林尔。林尔看了下,就是普通的纽扣电池,没什么特别的。
这个怀表最重要的部分应该是表针下的壁纸,是妈妈一家四口的照片——外公外婆穿着中式服装坐在凳子上,两岁的舅舅坐在外公腿上,裹着袄被的女婴被抱在外婆怀里。这是妈妈百日那天去照的相片,这不是一个怀表的重量,是一份亲情的重量。
他摸了摸怀表,蓦地觉得身体被抽走了一大泵浊气,整个人都松快轻泛无比。
——他执著的压力因为这个怀表的到来而被吹散,只剩下一个没有任何束缚的自由的自己。
他又跟沈予槐说了谢谢,沈予槐仍是郑重地说不用道谢,只要他能开心,自己也会开心百倍。林尔欣慰地笑,他大概不知道这个怀表对自己意义有多大,它不只是妈妈的执念,也是自己的执念。他留在林成磊身边的这些年几乎没有轻松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在忍辱负重,其实是在作茧自缚,他被这个执念囚困太久了,以至于忽略了对于妈妈来说,他的平安快乐才是她的第一心愿。可这毕竟是他囚困七年的执念,哪怕他已经决定放弃,这种经年累月的习惯是无法短时间丢掉的,只不过被压禁在一个深不可见的地方。而直到这一刻,才真正被驱逐。
林尔问沈予槐是怎么拿到这个怀表的,沈予槐说林成磊现在因为资金的问题已经快要走投无路,他跟林成磊说可以帮他引荐投资人,只要他能用怀表做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