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贺景顿了顿,“育光阵在机缘巧合下引发秘境,并不在我意料和掌控之中。但胡老应该知晓,明天秘境大开,所有人都可以出去。”胡老爷子的笑容略显尴尬起来:“道法自然,得见仙人居地,老夫心有所求。”“人之常情。”贺景也不隐瞒,慢道,“我亦有所求。”两方人马意见达成一致,十几个人在做了简单的准备之后,就打算行动了。还别说,虽然祸福难料,前路迷茫,但秦柯就是有点按捺不住兴奋。在逼迫自己看了好几眼那具毫无声息的石像后,才慢慢冷静下来。他有些忐忑地问道:“贺神,你跟我三舅爷是商量出了什么解决办法吗?这里怪邪门的。”贺景瞥他一眼:“不是说有香火气息?要想让庙宇里的神灵帮人得偿所愿,诚意为首,当然需要上交贡品。”“贡品?”秦柯似懂非懂,仍是迷惑,“那个男的,没了一只眼睛,而那女孩,可是完全失去了精魄……”忽然,封尧在他旁边轻笑一声,意味不明:“这儿有这么多人呢。”秦柯:“!!!”他被话里的隐意惊得寒毛倒竖,愈发觉得贺神的这位朋友狠绝邪性。虽然不至于全然信他,还是就这句言论去向贺景求证了一下。贺景慢条斯理地从背包里拿出鼓鼓囊囊的一坨东西,闻言忍俊不禁地摇头:“不是。”他无从解释更多,指指手里的布包:“贡品已经备好了。”封尧提起眉梢,少年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就像叮当猫,万事通。一众青年弟子新奇地围过去,包裹打开,就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齐甄深嗅几口,不可思议地喃喃:“新鲜的,活跃的灵食!”凡六道之内生灵受祭,贡有三牲,分别是牛、羊、猪三类,通常取其牲首,凡人序齿烧香,以告详愿。山壁内的野神被封闭了千万年,普通人的精魄滋味毕竟寡淡,难得遇一回荤腥,管它贡品是首是尾,应当都不会错过。也是巧了,野猪身上除了头,其余的部分,贺景这里管够。又有胡老爷子和于老道两位资深的道家居士,对施法祭奠、呼魂引灵之法颇有研究,顺利引动山灵不是问题。起初两个道士还对这种朴质的方式存有疑虑,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浅尝辄止。他们回头嘱咐后辈们戒骄戒躁,规避危险,千万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妄动。尤其是不要与未知的存在进行奇怪的交易。举目望去,连接群山的脉络残缺断裂,却不乏生气。众壑峻峭嶙峋,呈拱卫之势百折千回。贺景戴了一副塑胶手套,将野猪腹腔连同一些脏器对着一道山壁依次摆开,面对凶案现场一般的血腥场景面不改色,执起朱砂笔,在野猪皮上一笔一划绘下引灵符文。胡老爷子和于老道分别以道教礼仪站于两侧,燃烧香经,口中念念有词。到底承载了无数代的传承,又浸淫多年,经辞妙绝,法令自口中而出,登时勾起空幻回响。所有人抱元守一,连呼吸都放轻放缓,戒备周围可能发生的任何变化。大约半刻钟后,由沟湾深底,缓缓升宕起某种不可言喻的感灵。如同丝丝飘然柳絮,漫天疏散,无孔不入,盘旋缠绕着每一个人,避无可避。事实是:返璞,才最为归真。贺景瞳孔骤缩,只听耳膜中钻入一道空灵悠长的叹息,似喜似哀,将他心神摄住,囫囵拖进另一个玄妙的世界。界中之界。在短暂地适应过后,他再次睁眼,其余人已不见踪影,面前只有一束黯淡的光,小幅度地闪烁跳跃着。“光”并不会说话,它萦绕在“贡品”上方,使贺景产生一种“它正在专心受贡”的错觉。或许,这并不是错觉。四面充溢着缥缈的雾气,并不能望得真切,贺景盘膝坐下,静静等待。时间或许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贺景眼见着那抹暗光舞动了数次,意犹未尽般盘桓一圈,最终在瞬息间缩小不见。而他还在原地,混沌不知所处。封尧不知道少年为什么突然静止不动,他伸出手去,刚一接近,贺景的身形便倏然消散,什么都没摸到。封尧眼色一沉,正要拔出陌刀,却发觉刀身越来越烫,炙热焦灼。他牢牢握紧刀柄,虎口发痛,额角淌下汗滴,不错眼地警惕四方。视野之中,陌刀的整个刀身在一片亮芒里,形状竟是发生了极为凝实的变化。两个花白头发的道人正阖目背着经文呢,鼻子一痒,齐齐打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他们迷茫地相互对望,一两息后,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