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婉”露出满是谢意的笑容,她这时才注意到,明明这两位娘子穿的都是深绿色的外衫,但较为爽利的这位娘子身上面料显然更细滑光亮些。
“清婉不必多礼,三娘因着崔家产业上的事分不开身,你家四郎又是男子,不好做这些应酬下人的事。无奈今日探望你的人实在太多,接待人劳心费神,我二人便主动接下三娘的托请过来帮衬你些。”
娴静的娘子也是迎上前来,而后坐在“崔清婉”的榻边,在为“崔清婉”掖了掖被角后,又回首对带来的婢女吩咐道——
“馨儿,你带人帮着云岫把收下的礼品记录下来,来处务必清楚,至于送人时该说什么话、该行什么礼,你不是头一回做这些了,也不必我嘱托,去忙吧。”
“是,馨儿明白。”
娴静娘子身边的贴身侍女领命而去,然后将其他仆人也招呼出去,一下子屋内只剩下她们三人,倒是空闲了许多。
“多谢两位陆姐姐,只是想来两位姐姐家中还有诸多琐事,这般抽身前来,我实在过意不去。”
即便是社恐人,也不见得就是不懂人情往来的闷葫芦,在这种场合,“崔清婉”还是很应景地露出略带羞怯的笑容。
想来云岫也收到崔家人的意思,今日每有人来探望,云岫便会悄悄告知自己来者是何人、曾与崔家有何交集。
人形智能AI系统真贴心,要不是云岫自小服侍在崔清婉原身身边,这小半日下来她不定得出多少纰漏。
但方才人来得也太密集些,竟好一会儿不见云岫身影,而这两位与崔三娘子交情甚笃的陆姐姐前来,倒让“崔清婉”定了心神。
这两位姐姐乃是陆祭酒家仅出的双生女,较为爽利的那位是妹妹陆宥薇,夫家乃是李中丞;而娴静的那位则是姐姐陆宥蓁,丈夫是入赘陆家的王舍人。
她二人与崔三娘子是自幼结识的闺中密友,因着家中人丁单薄,故而对自幼相处的崔清婉也倾注了一番关照之意。
“四妹子就是太客气了,我与姐姐能从娃娃们的发问声与哭闹声中逃离出来,自然是轻松还来不及呢,你又何必过意不去?”
陆宥薇云鬓侧歪,姣好的面容上神采飞扬,她站在塌边笑吟吟地看着崔清婉,但当见到“崔清婉”低眉顺眼的模样时,立刻敛了脸上的笑意,双眉紧拧,忿言道。
“说来也是,都这种时候你还客气,想必在桓王府更是没少受气!但凡你有你家二娘的犀利分毫,或是三娘的强硬半分,想必也不用受那妾室的算计!”
“见你这个模样,我们都心疼得紧,最可气的还是桓王,明明娶了这样婉婉有仪的妻子,竟还惦记那个博人一笑的倡优!真是愚蠢!”
“薇儿!慎言!说那倡优便罢,扯什么桓王。”
听到陆宥薇过激的言语,陆宥蓁赶紧侧过头喝止自家妹妹,后者有些不满地看向了一边,但也不再多言。
陆宥蓁回过头来温和地看着“崔清婉”,又抬起手顺了顺清婉鬓边的碎发,缓缓说道。
“我知清婉妹妹素来心仪桓王,但既已分别,就别陷在过去,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你家大郎君与二郎君的意思,朝野内外是个明眼人便懂。”
“若你还有那份心思,找个心仪的再嫁便是;若没了那份心思,往后就是诗书作伴,或是花草环身,料想也是无人敢多舌的。”
明白这两位娘子话语中明显的开导之意,“崔清婉”一怔,然后低头,弱弱开口。
“姐姐说的……我是明白的……只是……”
短暂的沉吟不语,在旁人看来,“崔清婉”这是为情所伤,难以言语。可实际上,现在的她只是想不到托词而已,说好的封建迷信呢?这朝这代怎么对离婚看得这么开?
但话说回来,崔清婉这个身份要不要再嫁什么的,自己可没办法决定,毕竟她可不打算以崔清婉的身份过一辈子,她终究是要回去的,不论成不成功,她都不会认命让自己困在这副躯体中。
所以,先拖着吧!
嗯……
这么一想的话,似乎,如果自己真的找到回去的方式,那……想来崔清婉就彻彻底底在这个世界中死亡了吧。
虽然合乎情理,但真想明白这一点后,她的心中还是不免会泛起一丝怜惜。
“罢了,才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人,烦心这些做什么呢?还是好好养着身子吧。”
陆宥蓁见榻上人一副低沉的模样,只能拍了拍对方的手背,示意“崔清婉”宽些心。
“哼,只怕四妹子不想烦心,也得烦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