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元念沉默半晌,忽地扯起唇角意味不明地感叹一声:“明明我才来京城,竟然就这么大手笔地给我设套吗?”
“虽然你们可能不信,不过我觉得我还是要说一句话。”
平日里盛满盈盈笑意的桃花眼一寸寸地冷了下来,灵石的光映在他的侧脸,另半张脸的眼窝只余阴影,暗沉沉得似是蒙上一层冷冽的寒冰。
他说:“人并非我所杀,你们天枢学宫在被人牵着鼻子走哦。”
纪聆竹:“谢谢提醒,我们会注意的。”
他们两个人的对话简直不像是深夜围堵的嫌犯与抓捕者,而像是在宴席上衣着华贵的两个少爷小姐在礼貌地相互提醒。
气氛古怪到房顶上借着谭磬的灵识围观客栈动静的谭珩都感觉到了不对。
他嘶了一声,用手肘怼了一下旁边少年的胳膊。
“我怎么感觉他一点也不着急惊慌?”他摸了摸后脑勺,思索着,“无论是真的凶手还是被冤枉的,他这个反应都不太对劲吧?像是、像是……”
他想要找个形容词,“像是”了半天也没记起来这幅眼熟的样子到底像什么,直到站在屋顶边缘的少女轻声道:
“像是早就知道自己会被人带走一样。”
谭珩一拍手掌,恍然大悟:“对,就是这样!”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会有人任由自己被冤枉吗?
他在兀自怀疑着,谭磬没理会他的话,而是侧首看向符盈:“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就是……”符盈拖着长音,最后微笑着说,“希望这届宗门大比可以完整、顺利、正常地举行完毕。”
谭磬轻轻一哂。
他同样走到屋檐旁,望着远方隐约透出一点曦光的深蓝色天空,轻声道:“之前那些话没有骗你,我的确很信任你。”
“我知道。”符盈说,“不过在结束之前,我不会对你们交付信任。”
广鉴仙尊为何要让她隐藏好自己的灵识?
经历了今晚,符盈慢慢有点理解了。
可以做一个假设:如果符盈没有听从广鉴仙尊的告诫,在调查她死因时直接放出了自己超乎修为的灵识会怎样?
她会在一开始便发现谭磬的身影,于是选择避开他。
她会直接从血迹中得到线索,直奔许元念,干扰到纪聆竹的围捕。
最重要的是,如果她当时没有节约灵力,放出的是归圣级别的灵识还好说。但倘若按照她往常的灵识水平,极有可能在上述这些情况下被精神力高度集中且灵识同样敏锐的谭磬发现。
广鉴仙尊虽然身死了,但她布下的局依旧存在,甚至她身死也只是其中必要的一环。
在她的局中,符盈有两项任务:
她必须和谭磬结识、达到某种程度上的合作。但同时,她要在合作中隐藏住自己最大的底牌。
前者让她在方才轻而易举地答应了对方的请求,而后者让她始终在这一份掺杂着谎言与利益的合作中保持着应有的警惕。
她所说的“结束”是指这个扑朔迷离的局势,不过有人并不这么认为。
谭珩手臂搭在谭磬的肩膀上,歪头看向符盈,语调懒散:“早就说了,之后和你的对决是另一码事,怎么——”
他话说到一半又自己顿住,盯着符盈看了几瞬后收回目光。
“算了,你要是非要等到宗门大比结束后也可以。不过现在,我们还算是名义上的合作同伴吧。”
他一眨不眨盯着符盈的侧脸:“这位仙师,你愿意告诉你的同伴,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吗?”
他的虹膜与符盈一样,都是很浅淡的颜色,在黑夜中瞳仁的边缘亮着微微光,无端显出几分野兽般的幽冷。
符盈却像是没察觉到他的目不转睛,若无其事地拢了一下发丝。
“去习道院。”
“……”谭珩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什么?”
符盈转头看着他,咬字清晰缓慢地重复了一遍:“还有一个时辰就是我今日的第一场对决,我不去习道院去哪?”
虽然很好奇,也有很多事情要调查,但在符盈这里,宗门大比的优先级最高。
“你……”谭珩直接被呛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