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阿笙垂了垂眉目,女子为学艰难,她无能为天下女子的表率。汪冉的话说得冠冕堂皇,但众人当前,阿笙并未反驳,还是垂首拱手,拜谢一二。
高台之上,裴钰静静地看着阿笙低垂着头,一副默然乖顺的模样看旁人因考前的名次而欢喜,她却似一个局外人一般,待到礼官宣礼之后,她与众人一起拜谢在场诸位,随即独自离开了热闹喧嚣的百学堂。
汪冉等人与太子同贺,几人谈及为诸文士举办的贺宴,转身便见原本还坐在那的裴钰已然不见了身影。
望春园有一条引活水的溪流,穿行院内多处长廊之下,裴钰顺着阿笙离开的方向走了良久,方见她独自一个人坐在廊下,望着缓行的溪流,微微有些愣神。
“可是不甘心?”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笙听得便知晓是谁,她并未回头,而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原本我仗着自己脑子好使,便以为这场文辩该是稳妥了,但现下想想,我这临时抱佛脚,如何能拼得过人家十年如一日的功夫。”
她这话刚说完便见裴钰提了提衣衫,在她身旁一同坐下。
如今望春园内满是侍从,若是谁瞧见裴九公子就这般坐于廊道上,当真是要被人笑话了,阿笙念及此遂有气无力地站了起来,见裴钰没动静,又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衫。
然而裴钰依旧没动静,阿笙这才转头看向他,却见他浅笑着望着自己,似乎在细细观赏她这一副挫败的模样。
阿笙挑了挑眉,遂又坐了下去,反正遇上人丢脸的可不是她。
“为何会想参加文辩?”
听裴钰这般问,阿笙却是又垂了眉眼,却是不肯开口。
“嗯?”
裴钰声音清浅,他看出了阿笙的不对劲,因而并未就此放任她。
“为何忽然想证明自己亦是有才能之人?”
这一问问得透彻,伴着溪水幽幽的凉意,将阿笙心中的气焰吹淡了几分。正是因为自己的这点小心思被他看得透彻,阿笙倒是瞬间觉得轻松了许多。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扯了扯唇边的笑,缓声道:
“因为我想要证明我很好。”
说完她笑着看向裴钰,却见他微微愣了愣。
“阿九,我善读经典,明理习文,懂商贸之道,熟谋略之策,在诸国儿郎当中亦是不输,我配得上自己拥有的一切。”
长风穿过廊下,吹走了那半阙残叶,却吹不散阿笙眼中的认真。
“但饶是如此,他们却还是拿着我的出生,来看我是否配得上你的正妻之位。”
这一声清浅,却让裴钰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去,他细细看着阿笙的神色,她说着这般为难的话,脸上却没有多少愤怒,而是一番坦然。
正是她为自己挣来的一切让她有了此刻的坦然。
“一个品行卑劣的庄氏嫡女却能入他们的眼,但我出身在商贾之家却是不行的。”
李嬷嬷的话这些时日一直在她耳边萦绕,就连祖母都认为她若要做裴钰正妻还需得努力获得认可才行,这对于她而言却更像是一记耳光,打在她的尊严之上。
她这些年努力至今,绝不是为了任他人择选。
“阿笙……”
“你听我说完。”阿笙笑着将裴钰打断,“我也曾想,通过这场文辩来让你看看我的能力,是否配得上裴氏,但证明了又如何?”
“要我去询问一句自己是否配得上……”说到这,她嗤笑了一声,“当真比杀了我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