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宴客,苏沐禾并未出现在宴席上,按理来说应当还在房中修养。而对方此刻不在这里,院子内外也无人看护,倒也侧面印证了一件事:这里应当并不是苏家二小姐的院子,她平日也不会在这里落脚。这样一想似乎更加合理,让一群外人出入小姐闺房于礼不合,这处院子很有可能只是为了那日问诊,临时找来布置过的。
可如果真是如此,那日问诊结束后,这院子就应当有人仔细收拾过了,康仁寿就算有落下过什么东西,很可能也已经不在原处了。
所以,她终究是晚来了一步吗?还是这整个计划实则都建立在她那孤注一掷的推断上,失败是一早便注定了的。
可费劲心思、冒着风险潜入苏家,难道就这么空手而归吗?旁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再这么等下去、听风堂一众人的处境再不会有任何改变了。
秦九叶握紧了拳头。
她必须抓住这得来不易的机会做点什么。许是因为最近苏家气运亨通,从方才宴席间苏凛的表现来看,此人已开始有些不将旁人放在眼里的刚愎。她有理由相信,苏凛未必能料到会有人在事后潜回这处院子探查一二,而对方的任何疏忽遗漏便都有可能成为她的机会。
深吸一口气,秦九叶小心溜进了那院子。
当日问诊的那处房间眼下房门紧闭,门前也不见候着的丫鬟小厮。秦九叶贴近听了片刻,确定屋内无人,正想推门而入,一低头却发现一件怪事。
初次进这里的时候,她心系诊金一事,没留意当时敞开的门板,如今仔细一瞧才发现,这房门的门栓竟然是落在外面的。
也就是说,这是个只能从外面打开的房间,只要外面落了锁,屋内的人便无法进出。
这是什么意思?苏沐禾难道还被囚禁过一段时间不成?还是当初问诊的时候苏家留了什么心思,想着万一出了什么事便不让任何一人走脱出去?
秦九叶一阵惊疑不定,胡思乱想了片刻,小心取下头上戴着的簪子,拧下簪头后,用其中藏着的一根银针在那门栓落锁的锁眼里捣鼓了一阵,那锁便应声而开。
这是她从前跟着师父学艺时自创的“手艺”,为的不过是多读几本她那抠门师父的医书,之后还从未用在干什么坏事上。
秦九叶额头冒汗,飞快拨开门栓,末了不放心,又取下发间一支细小发钿,将那门栓一侧卡住,这才推开房门进入房间。
房间内依稀还是当日的摆设,重重纱帐后不见人影,只有那处床榻孤零零立在原处,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空气中不再有刺鼻的熏香气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旧的霉味。
秦九叶飞快地四处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康仁寿留下的蛛丝马迹,倒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只炭盆。
这正是那日她来问诊的时候,房间内烧着炭的那一只。
她徒手在那炭盆中翻弄了一下,在炭灰中发现了一点还未烧尽的布条。
这些布条三指来宽,是包扎伤口时惯用的白粗布。起先,她以为这些布条可能是先前问诊的人留下来的,可又觉得哪里有些别扭。隔空问诊会需要用到布条吗?还是这又是哪位圣手的秘术?
左右琢磨不透,秦九叶正要将那些布条丢回盆中,突然想起什么,凑近那布条仔细闻了闻。
烧焦的炭灰味中,掺杂着一股几乎难以分辨的药香。而这药香她先前闻过一回,正是那日问诊时在这房间中闻到的伤药味。
当时屋内只有苏沐禾、她自己还有那叫心俞的婢女。出了房间后心俞身旁并没有这种味道,所以这伤药只有可能是用给了苏沐禾。
如此来看,苏沐禾确实是伤到了哪里。可为何要撒谎否认呢?是伤处不便,还是弄伤的原因不能告知外人?
秦九叶又四处翻弄了一遍,却再无所获,起身正要离开,余光瞥过身后的墙面,整个人不禁一顿。
一条弯弯曲曲的“黑线”正在纱帐后的墙面上扭动着,她凑近一瞧,发现那是一只花脚大蜈蚣,爬起来慢吞吞的,不注意看还以为是一截挂在墙上的绳头。
这苏府负责打理院子的人也太不上进了,屋内有霉味也就算了,竟然还有毒虫爬来爬去。
就这一走神的功夫,那只大蜈蚣竟已半截消失在墙中,只留一点尾巴在外面摆了摆,随即也消失不见。
秦九叶一凛,连忙凑近去瞧。
原来那蜈蚣是顺着墙上的一处小洞逃走的。那洞不大、又藏在这床榻的纱帐帷幔之后,不仔细瞧几乎不会发现。洞的边缘有些粗糙,似乎是有人匆忙间在墙壁上凿出来的卯眼,之后却没再用过。
她想了想,伸出尾指在那洞口掏了掏,收回手指的时候,整个人却一顿。
她的手指上沾着一小朵毛茸茸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