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记不清自己是如何杀出重围、跌跌撞撞走出那条巷子的,他只记得黄昏在他的眼底投出一片血红色的光,他在混沌中逃出城、一步步走回村子、回到那破院子中。
他只是在依靠本能寻找庇护所,而这里是他眼下唯一可以去的地方。
渴,好渴。
他从没有觉得这么渴过。嗓子深处像是有一口填不满的深井,井底之下是满满的黄沙。
他一头栽进角落里的那口水缸里,冰冷的水没过他的胸口,却无法平息那里持续的灼烧感。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
晃动的视线在黑暗中无法聚焦,但听觉却在此刻变得敏锐。
咚、咚、咚。
那是什么声音?
她又唤了一声,声音紧绷着,带着一种无法压抑的恐惧。
他听清了,那是血液在她的颈部奔流的声音。恐惧驱使她的胸腔挤压心脉,将饱满鲜活的血液送进那一根根血管。
温热的、湿润的血液。
他感觉喉咙深处的那口深井突然迸发出一阵尖啸,无数黄沙沸腾了一般向上喷发,摩擦着他的每寸筋骨、令他浑身上下起了火一般的煎熬。
他需要那些鲜热的红色来止住那股干渴。
“喂?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雨水反射出的光在她脸上跳跃着,像是一块块打碎的镜子。
秦九叶焦急地拍着眼前人的脸颊,几乎忍不住要呼几个巴掌上去。
手心下的温度烫得吓人,她也见过不少发热的病人,但没有哪个像眼前这般情形。
少年的脸色苍白而没有血色,急促的气息却炽热无比,两只瞳孔在烛火的映照下大得吓人,视线仿佛没有了焦点一般钉在她脸上。
四周黑漆漆的,她再分辨不出更多。秦九叶心一横,正打算从医箱里抽出银针下几个要穴,对方终于出了声。
“秦九叶……”
他突然靠近、伏在她的肩头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嘶哑地仿佛是久病卧床的将死之人一般。
她微微松一口气,随即想到方才的担惊受怕,又有些怒气上头。
“我这掌柜的才离家多久,你就敢直呼我大名了?欠下的银子还没还上就把自己折腾成这幅鬼样子!我方才唤你为什么不应?门栓为什么不落?黑灯瞎火一个人在这装神弄鬼的……”
秦九叶骂骂咧咧的话戛然而止。
脖颈间一阵异样,她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正在她皮肤上滑过,留下一点湿漉漉的印记。
她花了片刻工夫才反应过来,那是对方的舌头。
他在舔她。
他的动作缓慢,其间夹杂着沉沉的鼻息声,仿佛一只野兽在舔舐猎物的皮毛。
“李樵!”秦九叶终于有些慌了,她伸手去推身上的人,却发现对方像座山一样怎么推都推不动,“快、快放开我……”
一双手臂从身后环住了她的头和腰,将她整个人固定住。
她开始动弹不得。
慌乱渐渐变为一种本能的害怕,秦九叶挣扎地更厉害,然而下一瞬,脖颈间的剧痛便令她瞬间失去了行动力,一股温热从她的皮肤中涌出。
咕咚、咕咚。
吞咽的声音夹杂着少年满意的叹息在她耳边响起,又渐渐被她自己巨大的心跳声淹没。
是谁说她今天有血光之灾来着?
真他爷爷的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