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还清演讲完,画展大厅正式开放,观众排好长队,等待安检进入。顾思周和李知著站在安检机外,看着参观者一个个通过安检进去。
这是一个很无聊的工作。
她们两个人就这么从早上站到下午16点,16点以后展览馆不再进新的观众,她们才从那里离开。
顾思周去卫生间,李知著便陪着她一起去。
两个人走进卫生间时,李知著提议,“一会儿我们出来,也去看看,怎么样?”李知著对画不感兴趣,但是她觉得顾思周应该感兴趣,所以这么提议。
顾思周有些惊异,“我觉得你对她的画应该不感兴趣,她的画张狂又抽象,色彩饱和,刺激性强,没什么观感性。”
卫生间里面响起马桶抽水的声音,伴随着门推开声,还有高跟鞋优雅的落地声。
顾思周和李知著同时转向卫生间里面方向,看到从里面出来的人时,微微怔住。
应还清脸上带着笑意看向她们。此时的应还清已经换下那套白色礼裙,身穿垂坠感的缎面白色连体衣,看上去优雅又知性。
她像是没听见两个人的话,洗完手出去了。
李知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她应该听到了。”
“没事,别管她,难道我没有评价的权利吗?”顾思周直接走向卫生间。
两个人从卫生间出来没走两步,顾思周双手捂住肚子,“讨厌,来大姨妈就是爱坏肚子!徒弟,我再去一趟,你别陪我了,你想逛到处逛逛,我一会儿出来找你。”
顾思周说着,捂着肚子往回跑。
李知著没有再随她进去,而是在卫生间附近的画展逛逛,去“欣赏”画。
顾思周说得对,李知著对艺术没有天赋,看这么抽象刺眼的线条和构图她是一点没看出来好看,要是非要对比,她更爱看顾思周随手画的画,尤其是她连载的漫画。
李知著拐了个弯,继续逛,视线落在一幅不同风格的画上。
画布总共分为三幕:
第一幕:
长满眼睛的世界之树,紧紧盯着抬头向上看的女孩。女孩眼中充满了恐惧,压抑和绝望,手中紧紧抓着黑色笔记本。
第二幕:
世界之树眼睛越压越低,女孩平行逃离,游走奔跑,但前方依然有世界之树的眼睛,根本逃离不出去。
第三幕:
画布一分为二,上面是晴天白云,青草萋萋,下面是分崩离析的世界之树和散落的眼睛,以及几片纸张残页。女孩站在草地上,手中依旧拿着黑色笔记本,她决绝看向天空,眼中再无任何阴霾。
画的前两幕给人感觉是压抑和痛苦,是被黑暗逼蜇的无助和绝望,可是最后一幕,却是不破不立的新生,是一种冲破牢笼桎梏,豁达勇敢的坚定。
“警官同志,你很喜欢这幅画吗?”
沉稳微有沙哑的声音从李知著身后传来。
李知著转身,看向身后的应还清。应还清上前一步,与李知著并肩而立,仰头看向这幅画。
李知著:“这幅画风格和你的其他画风完全不同。”
应还清轻笑,“这幅画不是我画的,是我的朋友画的。我只是每次巡展的时候,把它拿出来一起展览而已。你看下面的作者,写的是无名。”
李知著看着这幅画,她看的时间越长,这幅画带给她的震撼便越强烈,“我从这幅画里感受到了蓬勃的生命力,很震撼。”
应还清微有沙哑的声音缓缓说,“很多抑郁患者看完这幅画渐渐康复,有些人甚至追着我巡展,就是为了欣赏这幅画。这幅画有一种魔力,有一种壮士断腕的决然和勇气。很多人透过这幅画,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但具体什么样的影子,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但他们都从这幅画中感受到生命力。”
“曾经我带着这幅画在北欧巡展时,当地一个富商出一千万欧元要买下。一千万欧元啊,若是真的卖了,她不是身价上亿,而是资产上亿。”
应还清有一丝可惜,“可是她拒绝了,她说,如果这幅画真的有治愈人的魔力,那它应该巡展全世界,去治愈更多的人,而不是成为一个人的收藏品。”
李知著:“你的朋友真伟大。”
“你知道她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多大吗?才16岁。我当时听她的回答惊愕住了,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像她那样。我这样的俗人,没有断腕的勇气,没有彻底湮灭的决心,更没有对世人无私的爱。”
应还清无奈轻笑,“我只是一个画家,而她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
“这幅画其实真的很简单,没有什么复杂的绘画技巧,没有抽象隐晦的比喻,我曾看过无数这幅画的临摹,一模一样,一勾一勒完全相同,但却完全没有原画的震撼感。”
应还清顿了顿,“这就是艺术的力量。”
“就像是蒙娜丽莎的微笑,临摹那么多版,原画被复印在各种地方,但没有人能感受到她的神秘,那不是一幅画,只是一张贴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