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时钟洺收了工,把做好的草网全都运去船上搁放,省的占地方,随后把两只兔子杀了剥皮,提前抹盐腌上。
估计着差不多入味后,他下到岸边找了处地方,挖坑点火,砍木头支起烤架,用树枝串起兔肉慢慢转着烤。
说来这吃法他也试许久没尝过了,听着木头烧灼的火堆声,有那么短暂的一刻好似回到了前世寒冷的深山老林中,但下一刻便被兔肉的香味与咸润的海风推回现实。
勾人的香味惹得钟涵在家呆不住,咽着口水下去看大哥烤肉,多多和满满两只猫也顾不上猫崽,你追我赶地跟着钟涵跑下去讨食。
苏乙要做饭,只好先把嘤嘤乱叫,满地乱跑的猫崽关进屋,接着杀鱼切笋。
晚上除了烤兔肉外,还打算做一道麻笋鱼头汤,一道清炒笋片。
鲜笋味美,一年里不常能吃到,自也要挑最易尝出本味的做法,不然岂不是糟蹋东西。
“嫂嫂,兔子烤好了!”
天色渐暗,灶房里还未点灯,只有灶火闪烁。
钟涵噔噔跑进来报信,片刻后钟洺也从隔壁唐家回来,洗洗手将烤熟的兔子拆开,放进大盘中端上桌。
熟透的烤兔外酥里香,由于水上人不擅打猎,靠近白水澳这一面的山中野物多长得肥美,一吃一嘴油。
之前有次去乡里食肆,他们点过一道兔肉煲,那等炖出来的兔肉是细烂的,汤色清澈,口味清淡,和烤出来的截然不同。
钟洺给夫郎和小弟一人分一个兔腿,见他俩光吃不说话,就知对胃口,他果断道:“等着我也制个弹弓出来,下回再得了野兔,咱们还烤着吃。”
第118章【加更】
许是吃兔肉一下子吃顶了,也有些腻,晚上苏乙觉得肚里不太舒服,泡了一盏子茶压了压油腥味,觉得好受些后才熄灯去睡。
夜里躺在床上,钟洺搓热了手心给他揉肚,哥儿刚来家时瘦巴巴一条,肚皮只能捏起薄薄一层皮肉,现在摸起来却很软乎,就像是精心呵护了一棵小树,在他眼底下第二次抽条开花。
苏乙被他揉得浑身松软,像袒出肚皮的小猫,困意上涌,低声嘟囔了几句听不太清的呓语,钟洺倾身亲一口夫郎的孕痣,察觉到眼皮下如蝶翼般的轻颤。
一夜好眠。
——
过去一整年里,族里有几家添了新船,因此今年捕蛰季能出船的人家又多几户。
六叔公老当益壮,今年仍守头船,负责指引航向,判断何处下网,族里几个得他看重的后生都跟随左右,听他指点。
水上人的经验靠的是口口相传,人有代代更迭,面前的这片大海却是千百年来都始终如一。
脱下上衣,各家年轻小子们的身板明显比去年更加结实,个顶个的健壮精猛。
今年没人再说钟洺力气不足,他不似去年似的被派去掌舵打下手,而是一上来便打头阵,和其他人一起高亢地喊起号子,挥臂打桩。
高耸的尖锐木桩深深楔入海床,数张方形草网沉入水面,绵延的草绳随浪轻摆,无数舞动着透明伞盖的海蜇由此被圈入其中,宣告着白水澳今年的捕蛰大业拉开帷幕。
“又有一批船回来了!”
岸边木板桥上一群负责“望风”的孩子,看见有船返航,就大着嗓门奔走相告。
他们眼睛尖,看船头画的鱼眼是什么模样、什么颜色,就知是谁家的船。
有的人家涂绿,有的人家涂红,传闻船头的鱼眼可保出海平安、鱼虾满仓。
没过一会儿,听说这趟回来的是自家船,苏乙抓着摘下来当扇子用的藤笠,一把扣回头顶,挑起挂着空筐子的扁担,跟着族中人向前迎去。
潮水大涨,露出来的海滩比起退潮日少了一大截,赶海时能踩着沙挖蛤蜊的地方现今都是茫茫海水,深及小腿。
靠岸的船因此能再离得近些,也好让岸上预备上船的人少走几步。
苏乙早早高挽起裤腿,踏入水中前却被钟春霞拉了一把,回头只见二姑笑得意味深长。
“傻哥儿,这段路哪还用你自己走,你只管在这等着,有些人盼这几日可盼了一年了。”
正说着,那一头钟洺涉水而来,能没过别人小腿的水深,到他这里也就比脚踝高不了多少。
这样高大惹眼的汉子却像接亲那日一般,接过扁担后主动在小哥儿面前弯下腰,示意自家夫郎上来。
“走,我背你过去。”
苏乙脸颊登时热起来。
四下传来起哄声,每年捕蛰季都少不了这一遭,哪怕钟洺和苏乙已成亲一年,都是“老夫老妻”了,仍没逃过被打趣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