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万一双吊梢三角眼,拖着草鞋满脸痞气地走来,“夫人,你可别信她。我就是这恶妇的相公,她多年无子,还擅自卷走家财跑回了娘家。”
“你!那都是我的嫁妆……”李蔓娘急切道。高万撇嘴:“那不就是我的家财!你带那么多铜板回家作甚,莫不是寻你的小情儿?”在场有附近各个村子的老少爷们儿,一听这话都竖起了耳朵。
这话对妇人来说是极恶毒的,怕是不到明天,关于李蔓娘的污言秽语就要传遍附近村落。那仆妇面上果然露出鄙夷之色,快步走开,仿佛对李蔓娘避之不及。
李蔓娘气得几乎要晕过去,李铁已怒吼一声冲了上去,与高万厮打在一起。李铁身形极高大,碗口似的拳头砸下去,一拳把高万打出鼻血。白河村的青壮忙去阻止,青山村众人见对面人多,也不甘示弱地冲了上去,嘴上说拉架,手脚拳头都偷偷往高万身上招呼。
牙行小院里一时间拳打脚踢,乱成一片。商陆看了半晌,思索着要不要上,最后还是默默站到了角落里。
不多时,就有县城快班举着棍棒来了,呼喝几句将人群分开:“城中斗殴,所谓何事!”
高万抢着道:“大人,小人妻兄无故殴我啊!家中悍妇无子善妒,偷窃钱财,行为不检,我说要休妻,妻兄竟蛮不讲理,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打人!”
领头衙役喝道:“城中擅自殴人,视朝廷法纪于无物!全部带走!还有那恶妇,一并带走!”其他衙役持棍一拥而上,将青山村众人压在地上,嘴里骂着:“全都老实点!等着去衙门挨板子!”
李铁被高万一通黑白颠倒气得仰倒,口中骂骂咧咧,被衙役反手绑住。赵风方才混在人群中动手动脚,下手最重,如今被衙役按头压在地上,老老实实不敢还手。
李蔓娘瘫坐在地哭泣,万般后悔因自己之事连累了全村人,心中又惊又怕。杜槿叹气,无奈走到李蔓娘身边与她耳语几句,李蔓娘先是拼命摇头,似乎又被杜槿劝服。
杜槿走到那领头衙役面前,“大人且慢。”
围观众人见一个年轻娘子突然闯出来,梳着靛蓝色包髻,肤色雪白,眉宇灵动,气质清丽,背着个木质药箱,模样在这县城中十分少见,一时间都被吸引了目光。
那快班衙役竖着眉问:“你是何人?”
杜槿行了个万福礼,“回禀大人,民女是青山村的大夫,姓杜。方才众人斗殴,恐怕有所损伤,还请大人允我查看一二,免得出了人命。”衙役略略思索便点头同意。
高万见是昨日上门诊治的那个女大夫,给了个笑脸,口中夸张呼喊:“杜大夫,唉哟,你快给我看看,我这是哪哪儿都痛啊!”
杜槿给高万和其他挂彩的人查看一番,与快班衙役道,“大人,这几人伤势较轻,身体都无碍。不过,另有一事十分离奇,不知是否应当禀告大人。”
衙役不耐烦道:“快说。”
杜槿声音清脆,“方才高郎君说,因妻子多年无子才另外寻人生子。只是高郎君脉象尺部独弱、按之内空,乃肾虚不举之症。既然如此,也不知你从哪儿来的儿子?无子又岂能怪到发妻头上!”
高万面色涨红,“你胡诌什么!把个脉就能看出来?”又对领头衙役道:“这小娘在大人面前还敢胡言乱语,应将她一并拿下才是!”
那衙役待要说话,被杜槿微笑抢过话头,“还有一事,你妻子李氏仍是在室女,又何来不检点之事?”高万瞠目结舌,李蔓娘只捂着脸哭泣。
杜槿笑吟吟对衙役屈膝,“大人若是不信,可另寻医馆大夫验证。只是高郎君口中无一句实话,自己不举却怪妻子无子,自己出轨却诬妻子不忠,甚至将李氏带回嫁妆曲解为卷走家财,实为不忠不仁不义之人,还请大人明鉴!”
人群哗然,嗡嗡议论之声四起,都听到了那“在室女”之言。
衙役大手一挥,“全部带回衙门,请崔大人定夺!”
一行人随行至县衙,后面跟着乌泱泱一片看热闹的百姓,男女老少都对别人家的私密事十分热忱。待那衙役进内禀报县令,许是因围观之人甚多,也没安排诉状之事便直接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