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李承泽与宁知远有些政事相商,苏锦书也没有多留,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随着宁知远的权力逐渐恢复,京城之中的权贵之家也重新对宁府展开社交。苏锦书被搞得不胜其烦,索性天天去吴府待着。
“真给你聪明坏了,拿着我做幌子,一句公主相邀,岂敢推辞,众人也只是怨我拦了他们趋炎附势的好机会。”公主在房里埋怨,脸上依然笑盈盈的,并不着恼,“你姐姐前些日子还问我呢,说宁将军的婚姻生活几何。”
云书?
公主迎着她颇感意外的样子,点点头解释道,“你们不愿和京城这些妇人来往,可是日子久了都是免不了的事。云书向来在坊间小有名气,几乎每次妇人集会都有她在。”
苏锦书半晌无话,凝神看着湖里的荷花,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云书爱热闹,爱集会,爱一切花团锦簇的东西。她年少时也陪苏云书去过不少地方,倒不是姊妹情深,只是苏云书觉得“以人短才能显己长”,苏锦书又懈怠打扮,越发能显出云书浓稠的艳丽。
有次她俩外出,苏锦书戴了一支杏花簪子,旁人见了便夸了几句,苏云书闷闷不乐,回家以后发了好几日的脾气,后来免不了被赵氏阴阳怪气嘲讽了许久,连苏幕都问及她是不是急着想出阁。
不愿再回想,苏锦书有些漠然地答道,“无所谓了,她的事我也不甚关心,公主跟她畅所欲言便是。至于妇人集会,我也有我的圈子,并不在乎是否合于大流。”
公主也不气恼,拉着她便在园里逛了起来,二人边走边说。
吴府的规模和宁府差不太多,也是五进,外加两个院子。和宁府不一样的是,公主身份尊贵,直接住在正房。
公主也是个爱花的人,院子什么花都有,月季玫瑰百合牡丹,各色香气连蜂蝶都绕得晕头转向。树倒是只有些垂柳,这会儿柳絮落在花圃里,成了粉堕百花洲。
出了庭院便有一片小湖,荷花莲花种得满满当当,池里的鸳鸯鸭子鹅都没什么落脚的地方。二人便绕着湖走,眼下是初夏,花还是含苞待放样子,花枝倒已经长得高至岸上人的手边,公主顺手就摘了一支。
“曾经父皇在时,吴府也缠上一场政变,当时我还小,并不觉得有什么,”公主一双纤纤玉手拨弄着花瓣,悄声说道,“后来我成了吴家的媳妇,眼看着曾经熟稔的人变得冷若冰霜,我虽伤心但更是高傲,日日窝在宁府,只是陪着珩哥谈天说地的。”
苏锦书很是好奇,“你毕竟是公主呀!对你冷若冰霜?”
公主笑了笑,摇了摇头,“我小时候在宫里是个直肠子,好友并不算多,势力也没多大。父皇对我甚是娇惯,我多少有些恃宠而骄,并未费心经营过什么,离了宫更是如此了。”
谈及往事,连公主都要叹气。
苏锦书想起宁知远说,诞下公主的那位嫔妃入宫虽晚,但是时机却巧,一入宫迎头赶上夺嫡之战,所以不得不卷入其中。后来貌似是做了替罪羊,死的时候不过三十来岁。
“公主这个身份,我并不知该如何利用。后来皇兄对我多有仁慈,我便想着这或许是我的一个优势,”公主纠结着用词,“他惯常是有些有些……睚眦必报。”
纠结了半天也没挑出来一个好词,吓得苏锦书赶紧瞧了瞧周围,只有一片鸭子嘎嘎地叫着,好像是几只堵住路了。
公主看她探头探脑的样子好笑,便说道,“放心吧,我们府上没什么问题,承泽是搞这些的一把好手,不然就我这个性子,死八百回了。”
你知道就好,苏锦书默然叹气,她隐约猜到公主的母妃多半是当初选对了边,最后用自己这一死,救了孩子这安稳一世。
公主把荷花瓣一片片地摘下来,接着说道,“有天珩哥从宫里回来,竟然是抬回来的,说他见了宫里的娘娘没有做完三跪九叩,因蔑视宫廷而罚了廷杖。”
苏锦书甚是惊讶,“这得是什么娘娘啊,要一个一品威化大将军三跪九叩地拜她?”
公主凄然一笑,“皇后娘娘。”
苏锦书闭嘴了。
“自那以后,我便了解了许多,日日去皇兄皇后面前讨他们的好。”公主撇了撇嘴,“帝后他们好像只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就是众人对他们臣服的感觉。”
苏锦书点头,毕竟吴府没什么大问题,想真拿捏也找不出什么错处,便要在这些地方上找点他们的茬,合了帝后心意便不追究了。
只是这帝后心意着实难测,连公主也要这般费心去了解。
公主揪完花瓣,捏着跟光杆,摇摇晃晃,“吴府倒是确实好起来了,珩哥一开始还觉得委屈了我,后来就直接加入我,见我对宫里那两个谄媚一分,他便变本加厉谄媚十分,想开了就好。后来我也和其他妇人或是要员社交,诰命也好,女官也罢,互通些消息总是好的。”
苏锦书明白公主的意思。连她出身皇宫,也要如此行事才能保住身边周全,她苏锦书哪有这门路,只能是多多去探索一些消息,甚至要去讨宫里人的欢心,这是身为京城妇人躲不过去的一部分。
长夫人心不在此在剑南,而她们生来就在天子脚下,一朝龙颜震怒,即便军功在手门第显赫,倒楣也是顷刻间的事情,这就需要妇人搭起来的关系,去探探宫里是什么想法。
公主拿着那根光秃秃的荷叶杆,玉腕轻挥敲她的脑袋,“想明白了吗?本公主可倾囊相授了呀,你这笨猴子。”
苏锦书点了点头,对公主感激一笑,深深拜了她一个万福,“多谢公主肺腑之言,我深知你一番心意,以后我都会改的。”
这可真的是剖心剖肺的话了,但凡传出去几句,公主都得遭殃。公主也没客气,稳稳当当地接了她这一拜,二人依然绕湖而走。
回想起苏云书,苏锦书说道,“云书打听宁知远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