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她明明还没在婚事上松口,就愿意放她这一马了。
果然是因为秋猎。
她身为天子胞姐,当朝长公主,这样的场合若都不出现,实在是闹得太不好看。
不过,赵明臻面上不显,甚至还抬起了唇角,露出了一点礼节性的浅笑。
“本宫知道了。劳烦公公回去复命时带个话,就说我……晚些就进宫,去找母后谢恩。”
戴奇闻言一愣,竟是下意识道:“谢恩?谢什么恩?”
赵明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母后宽恕了我的罪过,解了我的禁足,于情于理,我不该亲自进宫谢恩吗?”
道理其实是这么个道理,对于上位者而言,规劝的罚同样是一种赏,但是这件事情发生在这位一贯跋扈的长公主身上,就显得实在有点诡异了,以至于圆滑如戴奇,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轻轻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即道:“殿下哪来的罪过呢?太后娘娘也是疼惜您,才会稍加规劝。老奴回去之后,会去知会寿康宫的。”
见赵明臻态度松动,似乎对赐婚之事不再像之前那般大开大合地抗拒,戴奇也忍不住多嘴了几句:“方才老奴在燕府传旨,燕将军他……”
赵明臻掀起眼帘,抬着黑沉沉的眼珠看他,也不说话。
戴奇又有点儿拿不准她这个态度是想听还是不想听了,不过话已出口,他还是继续道:“燕将军此番秋猎,也会伴驾随行。”
“知晓陛下的安排之后,燕将军并未问及旁的事宜,只问了长公主您,是否解除了禁足,又是否也会赴这次的秋猎。”
闻言,赵明臻的唇角竟真的泛起了笑来。
她低下头,声音却不辨喜怒:“本宫知道了。越铮,请戴公公回去。”
戴奇走后,碧瑛看着倒是挺高兴的,同赵明臻道:“殿下,太后娘娘到底是不忍苛责,您瞧,这不就借着秋猎的名头,把前面的禁足解了。”
其实也就是口头上的禁足,并未真的派人看管,长公主府的一切也都如常。与其说是惩罚,倒更像是徐太后也有点和女儿怄气了。
赵明臻的脸上依旧不见笑颜。
她垂着眼,看着自己已经结了痂的指尖——这次的血经一点假也没掺,左手的那几根指头,几乎都被她划拉了一遍。
碧瑛见状,嘴边的笑也耷拉下来了,“殿下……”
赵明臻深吸一口气,将手又放回了袖中,道:“这次秋猎,只怕挽不了弓了。”
她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难过,让碧瑛连安慰都不知从何说起。
碧瑛抿了抿唇,转移话题道:“没关系的殿下,今年不行还有明年。而且入冬还远着呢,这一季围场起码还能开三个月。”
闻言,赵明臻总算露出了这段时日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好了,不说这些。”她理了理袖摆,道:“收拾收拾,好进宫了。”
——
坐在进宫的鸾轿上时,赵明臻的心态比之从前,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她无疑是很受宠的,父皇在时,对她比对所有的女儿都好;母后对她,也是宽严相济,真真正在地希望她能长成一个好人,一个优秀的公主。
可是那又怎样呢?
父皇再宠她,她作为公主,得到的封地也不过虚封八百户,所谓“定国”的宏大封号,也只是把八百变成了一千。
而其他不受宠的皇儿,被封王爵后,起步就是千户以上的实封。
母后再宠她,也比不过赵景昂。
手心手背怎么会没有薄厚之分呢?而赵景昂是太子,也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在强行赐婚这件事发生之前,赵明臻未必没有察觉过这些,这条强拉的红绳,只不过是打破了她最后的一丝幻想。
不多时,寿康宫的匾额已经近在眼前,往日赵明臻抬腿就往里迈,今日,她却站在宫门口,酝酿了许久,最后才深吸一口气,缓步走了进去。
自有宫人前去通传,不一会儿,书兰就出来迎赵明臻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