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涩冰凉的酒流入喉咙,顾清武啧啧舌:“不过就算真的抓错人了,十几年过去了,现在真凶在哪里,死没死,都不知道吧。”
“真凶是京城本地人,在我把他绳之以法之前,他肯定活着。”
“嗨哟,那他还真是不被抓到不行了,不过你怎么知道他是京城人?”
“虽然当年他的脸被蒙起来了,但是说话有京城口音,听一下就能分辨出来。队长,不好意思,我不该说话这么冲,今天给你们增加工作量了,杨槐的报告我会写的。”
屋檐下暖黄色的灯照在了江涤尘的头顶,他扶着扶手,走下楼梯。
顾清武俯身在栏杆上,粗糙有老茧的手穿过领子,嘴唇触碰到酒瓶,心里的困惑越来越深。
他当时杀江涤尘老妈的时候,应该没讲话啊?谁杀人会讲话啊?在演电视剧吗?
江涤尘是在故意诈他吗?
抚摸着肩膀上那一块肤色不均的皮肤,手中还有罐冻得梆硬的啤酒,掌心和杯壁接触的地方已经沁出了薄薄的水珠。
只要顾清武的手轻轻一松,这冰啤酒就可以砸在江涤尘的脑袋上。
那么他现在有妻有女的生活,队长之名的职位,周围人看向他信赖又尊敬的眼神,就都可以保全。
顾清武已经四十九岁了,现在的一切都来之不易,他实在是不希望目前所拥有的这些,都被毛头小子虚无缥缈的复仇之心给摧毁。
现在还不能杀了江涤尘,冰啤酒砸死人的概率太低了。
作为刑警的上司,他弄死江涤尘的方法有很多,不必再像以前。
这次他可以双手干干净净,机会遍地都是。
“杨槐,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杨槐抿了抿嘴。鲜粉色的嘟嘟嘴唇,何其性感地一张一合。眼眶中的泪要掉不掉,受伤的小兽般及其哀怨地敛起了身子。
她就这样直勾勾地凝视着女警,眉头微蹙,任谁看到了都会觉得可怜,想要保护,想要怜爱。
“那天,我穿了很漂亮的衣服,是爸爸给我买得很贵的公主裙。我在窗户前面坐了很久,可是妈妈过了很久才回来。”她的神态依旧凄哀,嘴唇却因为母亲的晚归不满得撅起。
“后来爸爸也回来了!带着弟弟。我们吃起了晚饭。”
“门被人打开了,我吹完蜡烛。一个男人进来了,他满身的汗臭味,很高,很恶心。他拿着刀捅死了妈妈。我想去叫爸爸,可是爸爸和弟弟不理我。我感觉他们当时也死了。”
“我很害怕,昏了过去。”
杨槐的供述没有任何具体的细节,但是看着面前楚楚可怜的女孩,女警心底也浮现出了几分耐心。
“杨槐,你有看见那个男人的长相吗?”
杨槐摇了摇头,黑发也跟着她轻晃,发丝间散出阵阵香气:“太黑了,我看不清他的脸。”
“他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
“我分不清左右。”
女警瞪大了眼睛。
“用不到,所以从来没有记过。”
“握筷子的手是哪只?”
“不知道,哪只手自然而然拿起筷子,哪只手就是握筷子的手。”
杨槐提起了自己的手,十根手指,每一只都白皙粉嫩,细细长长,像是指尖落了一片樱花,甲面饱满光洁,像古画中手捧净瓶的观音手。
“那他是站在了哪里?餐桌的右边,还是左边,距离你的妈妈大概多少厘米?”
杨槐那双好看的眼睛眨巴眨巴,泪水像是断了线的小珍珠,滴落在审讯室的桌面上:“我不记得了,姐姐。”
“我不记得了,对不起!我对不起爸爸妈妈还有弟弟,他们都是那么好的人,但是我居然记不得凶手了!”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真没有用啊,为什么会有我这样的人呢?我这样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白皙纤细的手覆在眼上,手背无助地擦拭着滚滚流下的泪,在场的人心都被揪了起来,顾清武轻叹一口气:
“算了吧,算了吧,今天就算了,她已经到极限了,先让小姑娘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