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蘋刚才那一股活人气儿荡然无存,也许是刚才的段之缙太好,她忍不住将求救的眼神望过去,又急忙反应过来,自己这个丈夫,最是听太太的话,看他也没有用。
可是今日,终究是不同的。
沈白蘋刚一转身,手腕便被一个宽大的的手牵住,沉静的声音从后边传来,“是许嬷嬷来叫的吗?”
春华一愣,摆了摆头,“不是许嬷嬷,是太太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彩衣。”
“你去告诉她,我做儿子的,没有伺候过母亲用饭,实在是过意不去,今日与二奶奶一起去伺候太太。”
春华脸上带着惊喜,狠狠点了一下头,连忙出去说。
“夫人。”段之缙将傻愣愣的沈白蘋唤回神,理了理有些散了的头发,“我说过不叫你在段家受委屈,你就不必害怕。”
明明还是往日那个人,沈白蘋却近乎看呆了,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跟着段之缙一起去了主院。
夫妻两个一起给太太磕头问安,王虞脸儿一黑,恼怒又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并不叫两个人起身,只疑惑道:“早上来了一次,现在不在屋里温书,又来我这边儿伺候干什么?”
“回太太的话,‘人之行,莫大于孝’,儿子若不能孝顺母亲,岂不是白读了圣贤书,白做了一番人?”
王虞冷哼一声,“我是说不过你这个读书人,只盼望你读的这些书用到正途上,不要明年叫母亲空等一场。”
“是。”
沉默无语,几个人等了片刻,小丫头们穿着鸦青色的衣裳,下边衬着藏蓝色裤子鱼贯而入,杯盏碗碟,将一个圆桌摆的满满登登。
许嬷嬷招呼彩衣端来水伺候着几位主人净手,王虞便坐在了主位上。
不等人吩咐,沈白蘋熟门熟路地倒了一碗清茶准备侍候太太漱口,可手里的花神茶碗被段之缙接了过去,“这茶碗是要干什么?”
沈白蘋偷看一眼脸色不好的嫡母,抿着唇道:“是为太太漱口的,二爷,还是叫我来吧。”
段之缙朝她一笑,端过茶碗“噗通”一声跪下,茶碗高高地举过头顶,大声道:“请母亲漱口!”只是漱个口罢了,他闹这一番大动作,王虞尴尬地嘴角抽搐,咳了一声才接过茶碗漱口。
段之缙又抢着把痰盂捧过来,又是郑重其事地跪下请母亲吐出来。
没两下王虞便受不了了,一脸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快起来吧!你这个大孝子,母亲看着都累得慌。”
沈白蘋瞧着他俩这一遭,仍是抿着唇,只不过是为了憋笑。
漱完口,段之缙又抢过沈白蘋手里的公筷,手脚麻利地每个菜都夹了一大筷子,将王虞的如意小碗塞得冒起来尖儿,乱七八糟的菜混在一起,实在倒胃口。
“缙儿,你也坐下吃饭吧,叫你媳妇来布菜是一样的。”王虞被他这一番举动闹得头都大了。真是奇怪,这个孩子良心发现知道体谅他亲娘不足为奇,怎么连这个妻子都照顾上了。王虞不是傻子,段之缙这样巴巴的跟着,不是为了沈白蘋还能是为了谁?
段之缙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太太,儿媳尽孝是儿媳孝顺,儿子尽孝是儿子孝顺。今日是儿子向您尽孝,怎么能自己坐下吃饭呢?”
王虞看他真是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只叫沈白蘋先回去,自己要和“缙儿”说些体己话。
沈白蘋面带忧虑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屋子里就剩下“母子”二人。
“缙儿……我真是搞不懂你了。你媳妇这个事情,咱们不都说好了吗?”
“儿子不知道母亲的意思。”
王虞冷哼了一声,面带讥讽,“我真是白做了一顿恶人,倒成了打鸳鸯的大棒了。沈白蘋的外祖母孝淑夫人已经去世,连带着杨家也垮了。她的母亲杨氏抑郁而死,父亲紧跟着续弦,连着一年不曾问过她一声。娶了这样的妻子对你有什么用?她若是像母亲一样有金山银山也就罢了,可她那点嫁妆,算什么东西?等着沈白蘋没了,母亲再下重金,为你聘来蒋育成先生的女儿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