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跟你躺一张床了,我去外头睡!”沈白蘋瞧他看着自己出神,更是羞得眼含水光,抱着被子便要睡到外间去,动作间纱被掀来掀去,布料带来一阵风,把她身上暖融融的香气吹出去,直扑到段之缙脸上。
段之缙嗅得一阵暖香,不自觉地拉住了赤着脚要下床的女子,眼神显得更呆愣。
手腕上的大手带着火热的温度,简直要烫掉沈白蘋的一层皮,她更是羞怯,急得都要哭出来,“你……你放开……”体面的夫妻,两人应当相敬如宾才对,他怎么能对自己说这些话呢?
段之缙急忙松开,盯着被子上的万福纹开口,“外间没冰,会热着了你,还是睡在这里吧……我绝不再说这些话了。”
他也不知为什么要开口留人,也许是叫人家一个女子睡到外间去一点都不绅士,即便是出去也该叫自己出去睡。
“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睡外间好了。”
只是他嘴上说着,半天也没个举动,沈白蘋背对着他喘匀了气回头望,他才惊醒般地拉扯被褥,似是真的要收拾东西去外间。
“二爷!”沈白蘋轻扯了他的袖子,“外间没有冰……还是留下来吧。”
段之缙最是会顺杆儿爬的人,外头又确实热得很,便顺势躺下来,只是现在气氛怪异更是叫人热汗直流,本想活络活络氛围,一开口却又说错了话。
“我便知道夫人舍不得我。”
“你!”沈白蘋这会儿真是急了,白莹莹的手攥成一个拳头捶在段之缙的胸口,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发火,幸得她脑筋转得快,没一会儿便村儿了回去。
“怎么敢叫二爷睡到外间去,要是叫暑气淘澄空了二爷的身子,母亲还不得打死我。”沈白蘋伶牙俐齿地将刚才的话还给他,段之缙连连求饶,言说再也不敢讲这些“非礼”之事了。
两个人终于又安静下来,只是沈白蘋脸上还发着烧,段之缙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哄好了孩子又开始琢磨起明天见夫子的事情。他想着明年二月县试的事儿,突然开口问道,“蘋儿,你识字吗?”
沈白蘋幼时长住在外祖家,心肝儿肉一样的爱重,一切都比照着男孩的来,六岁便启蒙读书,跟着表兄弟们上学堂,学的也是四书五经、经世致用的道理。只是他们杨家不在乎女孩儿习文识字,别人家可不一定,现下又爱讲“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教,生怕叫女人读多了书知晓了世间的道理,便能够和男人讲两句,更不愿意叫女人读书。沈白蘋犹豫一会儿,指甲陷在柔软的掌心,带这些怅惘地回道:“略识得几个字,能看看账本子罢了,书是一概不知的。”
段之缙这时候还不懂得这些弯弯绕绕,以为大家是一根藤上的蚂蚱,能掏心掏肺说实话,对此大为可惜,“本还想叫你同我一起上课……能写字吗?”
读书……沈白蘋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这个词已经离她的生活很远了,“自然是能的,叫我去给二爷伺候笔墨也成!”她激动得声音都劈叉了,带着急切的尖细劲儿。
“我有松烟,要你来伺候笔墨干什么?”段之缙忘了刚才的教训,又开始逗她,声音拖得长长的,“我要你来……”
“二爷叫我做什么?”
“我要你同我一起上课,将夫子讲得东西记下来,你能吗?”
沈白蘋郑重其事地回道:“二爷,我一定一字不落地全记下来。只是……只是夫子愿意让我进去吗?”
“他愿不愿意说了可不算,母亲已经许了我,这七个月全凭我做主。”
真好……
沈白蘋躺在床上暗暗地想,看来“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真是有几分道理。当年段家下了血本聘自己,连嫁妆都能不要,原以为是一个好去处,没想到掉到了狼窝子。二爷磕着脑袋,连着几日不曾转醒,本以为要挺不过来了,自己就算一根绳子吊死,也不要再熬着被嫡母折磨,没想到二爷醒来却是变了一个人。
或许自己这一生,真的可以托付给身边的这个男人。
“从明天开始,你跟着我一块去读书,我今天瞧着房里的那个双喜鹊报喜的屏风很好,又透光又模模糊糊地看不清里边,明儿早上就叫小子们搬到上课的正堂上去,你在后边上课,我在前边上课……”
两个人细细地商量着明天的事儿,外边的天也渐渐黑到了极处,屋内的声音越来越小,两个人打着哈欠,都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