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过道,寂静无人,护士站传来偶尔的翻箱倒柜声音。
杨桉合上门,脚步轻轻落下,想着下一步该往哪里出发。
她谁都没有说,其实,已经睡不着很久了,但是听力在缓慢向下回落,状况良好,也就放任了失眠。
“要不要向顾医生问安眠药?”
火苗般的念头很快闪现,顷刻又被浇熄。
常年服药,她已经对药物有了一定依赖性,对抗生素或者容易成瘾类的药物,十分警觉。
因为坚强和个人定力无关,意志力和身体细胞耐受度不是一个维度的概念,一旦屈从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东窗事发以后,再想着拯救岌岌可危的一切,几乎不可能做到。
而且这是要一辈子跟着的事,还是好好琢磨怎么和它相处,比对抗更难的是心平气和地接纳。
刚开始总是要软磨硬泡的,不可能一蹴而就,杨桉像个经验老到的长者分析着自己。
不过也好,耳鸣声响毫无疑问地在减弱,很少出现尖锐的高亢声,多半是大雨倾泻的涮涮声,比助眠的白噪音更刺耳些,慢慢的也能接受。
窗外的风徐徐吹来,杨桉缩了缩脖子,肩头盖上一件外套,然后是随风送来的木质香,她回头,眼睛里有浅淡的红血丝,心里的沉重通过话语显示出疲惫:“你……”
他和她一样睡不着吗?
谢树挑着眉,凌晨3点的风吹得他神清气爽,嗓音带有暗哑,“这样的情况多久了?”随意靠着墙,真诚发问。
杨桉拉着衣服,圈在肩头,手指用着自己不曾发觉的力道,笑容里有难言的凌乱:“没有,就今晚。”
谎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谢树嗤笑一声,他会信?但是强逼对于杨桉不可取,她不会说的事,半个字都不会透露,不管是谁。
“你不是很想知道那只藏獒的故事吗?”借物喻人,他要对杨桉指桑骂槐。
然后慢慢讲述起来,那只名叫‘小狮’的藏獒故事。
发生在他从永安会南城后的一年,初三打架最狠的那年,对老宅里的所有人最为抵触的一年。
藏獒是一个司机出藏区时,在一条崎岖泥路上捡到的,被扑猎钳夹断了一只后腿,横在大路中间,身下一滩血迹,看到它时已经奄奄一息,察觉到人靠近龇着牙警告,实际上连嘴都张不开了,用微弱可闻鼻音发出震慑,双目狠戾,在黑暗中阴森森的射绿光。
司机下山时货箱清空,于心不忍,就把它扔在诺大的车厢里,经过一天一夜的路走到杨叔的店里时还喘着粗气。
几人合伙把它的嘴用胶带和绳子缠住,下狠手把钳子取下,随后叫来兽医医治,听天由命,活下来了,拴住它的是一条大铁链和一个很坚固的铁笼。
谢树来的时候,刚好遇到给它换药。
被胶带缠住的嘴,五大三粗的几个人按住头、脖子、前脚、身躯,直到麻药起效,才被放开,任人摆布。
谢树看不到它的凶悍只看到可怜。
后面伤好了,想着还是放生,但明显上年纪,腿也折了,漂流在野外的下场是完全预见。
司机都会有点信佛,保平安,杨叔也觉得是缘分积德,就起了收留的心。餐馆来往人多,怕出事,只能去咨询,那时城区已经禁止养大型犬,但各自城市可以视情况而定。
办养狗情况说明时,才知道这玩意很值钱,还是野生的,于是铁链又大了一寸,铁笼加大加厚加固。
谢树知道它可以留下来,两眼继续放光。
一大一小蹲在笼子前,“杨叔,我们叫它小狮怎么样?你看它的头上毛是支起来的,像狮子一样,我没有看到那只狗头上的毛会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