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声音柔软,极其自然地向陛下撒着娇:“太阳好大,我的糖画都要化掉了,我们回马车里好不好?”
“娇气。”陛下的声音中带着明显不过的笑意,并未拒绝。
叶景泽听得震惊不已,这还是那个威严冷漠的陛下吗?这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陛下如此温柔以待。
然而他却不敢再回头窥伺,只能加快了脚步离开。
待叶景泽走后,姜映晚便立马拉着陛下回到了马车里。
谁知道映晗在不在附近,她与靖远侯世子只见过寥寥几面,他认不出她听不出她的声音也实属正常。可她跟映晗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再熟悉不过,即便她带着帷帽,也绝对瞒不过映晗的眼睛。
她不想与映晗相认,更不想让陛下见到映晗。
在浮现出这个想法的一刹那,她的身体忽然一颤,脑海变得一片空白。
她在想什么?明明映晗才是真正的公主,是陛下的亲生女儿,她本就是无意侵占了映晗的身份,如今尝到陛下的宠爱却又不舍得放手了。
陛下心心念念的女儿或许就在不远处。
她急忙掀开帷帘从车窗探出头去寻找,然而靖远侯世子早已消失在了人山人海里,不见半分身影。
姜映晚目光怔怔地望着人潮,直到一个温暖的手掌落在她的头上,才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晚晚,你在看什么?”天子语气温和,眼眸却十分深沉,带着一丝质问。
姜映晚心中发虚,不敢在此时对上他的眼睛,慌张地垂下眼帘道:“儿臣只是想透透气。”
“是么?”天子唇边缓缓勾起一个弧度,目光晦涩意味不明,“父皇还以为你在看靖远侯世子。”
被戳破心事,姜映晚下意识抬起了眼,正撞上那一双浓墨似的眼眸中。
天子眼中清晰地映出她心虚慌乱的模样,似乎验定了他心中的某种猜测。
他眼中掠过一丝冷意,手掌却温柔无比地轻抚着女儿的脑袋,低声问道:“晚晚可是看中了靖远侯世子,想招他做驸马了?”
虽然陛下声音动作皆温和无比,姜映晚却觉得后背一阵发冷,像是有一条黏腻的蛇从她的背上滑过,冰冷的鳞片激得她不住发抖。
她下意识摇起头:“儿臣……儿臣没有……”
天子微微一笑:“父皇都忘了,晚晚已经十六岁了,也该到了嫁人的年纪。”
皇室成家一向早,他的大女儿静仪公主便是在十六岁那年出嫁,只是晚晚才回到他身边不久,又过于柔弱娇小,让他总是以为她还小,需要在他身边再多待上几年才能嫁人。
“父皇……”姜映晚抓住他的手,眼神畏怯,“儿臣不想嫁人。”
她这个假公主身份迟早有一天会暴露出来的,若她嫁了人,岂不是要连累人家陪她一起受害。
天子轻叹一声:“晚晚怎么能不嫁人呢?父皇总护不了你一世。”
他活着,自然可以庇护着晚晚,保她不受任何伤害,可他总有一天会先晚晚一步离去,在他走后,他这个娇弱的女儿该怎么办?
太子或许可以护着她,可太子将来会有自己的妻子和儿女,他对晚晚这个异母妹妹又能有几分怜惜。
他的晚晚是玉做的人,是柔弱无害的花枝,只有攀着他人的力量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