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多事之秋,偏偏北狄又有异动,大约是想趁大周朝局动荡再次南下掳掠。
……
等他回头望过去,徐妙宜已经睡着了。
许是畏寒,女郎瑟缩成小小一团,只露出一张如羊脂玉般温润莹亮的面庞。
这样弱柳扶风、娇生惯养的小娘子,竟也忍住了长冻疮的不适,愣是一声不吭。
犹记得他十二岁时,背着阿珩一路走到凉州,双足长满冻疮,反反复复磨破皮不见好,踩在齐膝深的大雪里,一步一个血脚印。
那滋味,的确不太好受。
许是火光太盛,卫栩意外觉得有些燥热,顺手解下氅衣,忽又想起那天夜里徐妙宜为给他取药。
仓皇无措,却又真心实意为他担忧。
哪怕在她眼里,他冷漠古怪,阴晴不定,她还是愿意帮他。
卫栩轻嗤,如今徐氏有求于他,性命被他握在手里,自是伏低做小、百依百顺,便是装也要装作真心来。
但他不需要真情,他需要的是忠心和绝不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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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妙宜意外睡了个好觉,梦见了从前在蘅芜苑时的日子,傅嬷嬷贴心给自己盖被子。
只是一睁眼,梦便被呼啸北风吹醒了,她浑身冻得没一丝热乎气。
想到乳母,徐妙宜又忍不住惆怅,也不知道她老人家回到青州,是否一切安好。
洛京一别,只怕今后再难相见。
郭恒走过来,“顾娘子,我们马上要出发了。”
徐妙宜点头,匆忙咬了几口炊饼填饱肚子。
刚动身不到两个时辰,意外遇见一座有集市的镇子,卫栩命众人停顿修整,午后再赶路。
镇上仅一家客栈,条件甚是简陋,郭恒盘下两间客房,又定了桌饭菜。
时隔数日,再次喝到热气腾腾的羹汤,徐妙宜感动得快要落泪。
一行人正安静用饭,蓦地,四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走进来,一进门便扯着嗓子喊,“掌柜的,切两斤卤牛肉,来六碗羊肉汤。”
堂屋里总共摆得下两张桌子,一张郭恒定了,另一张被他们占用。
等着上菜的间隙,男人们有一搭没一搭聊起天来,“听说圣人卧床养病大半年了,现在连朝也不上,交给太子监国,只怕不到年底就有国丧。”
另一人道:“妄议天子,牛老三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牛老三拍桌:“老子孤家寡人怕什么怕,现在这世道,跑趟镖挣不了几个铜子儿,真逼急了,老子也去尝尝当红巾军的滋味。”
“就你?还当红巾军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有人接过话头,“我倒是听说了别的,英国公府那位老太君好端端地一命呜呼,出殡被抬出来时浑身溃烂流脓水,肌肤一碰全掉了,连块好肉都没留下。听我老乡说,是年轻时造的孽太多,全报应到身上了。”
牛老三骂:“呸呸呸,正吃饭呢,讲这些死人的恶心事做什么。”
那人却笑:“还有件更恶心的,益水郡那边,前两天在一座荒废山神庙发现好些尸首,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众人惊诧:“遇上山匪劫财害命了?”
“非但谋财害命,还放火烧了庙,尸骸又被野狼叼得七零八碎,只捡到了一对完好的翠玉耳铛,现在正到处张贴布告认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