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纪忍不住问道:“小云,你跟阿姨说实话。你和那个久保到底有什么矛盾,她怎么敢做这种事?这也太可怕了……”说着,优纪又忍不住哽咽。
云霁仔细想了想,但是不管怎么想,她也就是和久保朝香有点冲突,而且她还是被欺负的那个。久保朝美就算想替妹妹报仇也不应该做得这么极端,真杀了她对朝香也没有任何好处,还要背上杀人犯妹妹的罪名。
而且整个交流过程,久保朝美的表现和发言都很奇怪,一会儿看起来很平和,愿意好好跟她商量,还说事情结束后要和她做朋友。一会儿又非常暴躁,对朝香不假辞色。过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地沉浸在自己世界,把她按到水里的时候还在嘟囔着什么“快没时间了,要被发现了”之类的话。
总之她觉得久保朝美的脑子肯定有点问题。
“我和她妹妹有点小矛盾,但是不至于让她对我下死手,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对了,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优纪看了眼腕表,告诉云霁现在已经是第二天凌晨四点了。“再等一会儿Jace就要过来了,小云你先好好休息,吃完早饭再去做个检查。”
距离她失去意识至少有八个小时了,没想到过了那么久。云霁听话地缩回被子里,往旁边蹭了蹭,留出一半位置。“优纪阿姨也和我一起睡会吧。”
病床足够大,睡下她和优纪两个人都不挤。优纪见云霁状态不错,她自己正好也很累了,就没有推辞,靠在枕头上很快再次睡着了。
云霁睡不着,盯着天花板发呆,脑海里尝试梳理久保朝美的行为逻辑和昨天下午的所有细节,以便在接下来做笔录时能细致地还原整个绑架事件。无论怎么样,久保朝美在现场被抓获,绑架罪是逃不脱的,至于其他的故意杀人未遂和未成年保护等细则,就需要警察的调查和法庭审判了。
至于久保朝香,这次确实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应该是久保朝美自己的行为。不过除了她,还有两个帮她实施绑架行为的同伙不知道有没有被抓到。
天色渐亮,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云海背着朝霞走进病房。见到云霁已经苏醒,快步来到床边,刚想开口就被她打断。
“嘘——”云霁指了指熟睡的优纪,摆摆手。云海明白过来,闭了嘴,扶着云霁轻手轻脚地起床,来到走廊上。
两人坐在走廊的座椅上,云霁一口一口吃着云海喂的粥,眼睛盯着走廊外的海桐。不同于春天带着一簇一簇白色小花的芬芳,夏天的海桐叶片又大又宽,油绿油绿的,看起来生命力旺盛。
等云霁终于吃饱,云海才收好饭盒,询问她昨天发生的事。看着云海眼下的青黑和眼睛里的红血丝,心里不免愧疚。于是简单说了她和久保姐妹之间发生的事和对于久保朝美动机的奇怪。
云海面色不虞,异常严肃。“不管她的动机是什么,这种行为都是违法犯罪,小小年纪就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做绑架杀人的事,实在是太恶劣了!”
医生陆陆续续上班,云霁被优纪强行摁在轮椅上推到了诊疗室。医生开了一堆检查项目,结果都显示已无大碍。她落水时间很短,且溺水后抢救和送医也很及时,肺部几乎没有损伤,只是呼吸道稍微有点肿。呼吸会疼,说话声音也嘶哑。
云海和优纪拿到检查结果才彻底放下心来,但医生还是建议多住两天院,进行治疗和后续观察。
检查完身体后,云霁艰难吃完了医院毫无滋味的病号餐,坐上车跟着云海去了警察局做笔录。优纪守夜太过劳累,被云海先送回家休息了。
警察局,会议室。负责这起案件的是一位名叫佐佐木柚乃的女警官。她神情严肃,目光锐利,一丝不苟地对云霁进行问话,而另一位警官则一字不漏地写着记录。
“你的意思是,久保朝美的精神状态很可能不稳定?”佐佐木警官皱眉盯着她,发出疑问。
云霁笃定地点头,继续道:“没错。或者更加准确一点,她很可能患有类似于抑郁症或者精神分裂的精神疾病。”
佐佐木警官表情缓和下来,笑了一声。“你知道如果久保朝美确诊精神病的话,她很可能会减刑或者根本不会被判刑吧?”
“我知道。”云霁深深吸了口气,虽然她对久保朝美的行为非常厌恶,“但相比于让她受到更重的刑罚,我更希望得到一个被害真相。”
精神疾病这种事,或许连久保朝美自己都没有发现,而且她的表现并没有很明显,只要云霁不提这一点,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虽然于云霁不熟悉抑郁症,但曾经的小云霁是真真实实地患过抑郁症。当初的嗜睡症也就是她最明显的躯体化症状,不过随着新灵魂的到来,抑郁症消失,嗜睡症也就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在水面上的那一刻,她不仅仅只是想起了上辈子的死亡,还想起来了小云霁的一些记忆细节,所以醒来后她很快就对久保朝美的精神状态起了疑心。
佐佐木警官挑眉,不置可否,只说:“我们会如实记录下来的,马上就安排久保朝美进行精神疾病的检测。如果真的确认她是抑郁症或者精神分裂之类的患者,法院的判决也会相应地做出改变。”
等待检测结果的时间里,云霁有些不安地扣指甲,云海安静地坐在她身边,没有说话。
还是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氛围,云霁率先打破僵局:“你也不希望我说出她是精神病对吗?”
云海叹了口气,温柔地抚摸她的脑袋,说:“我确实很不希望你说出来,因为一旦确认她就能获得减刑甚至是赦免的机会。但这是成年人世界里权衡利弊的想法。十几岁的少年不去追求纯粹的真相的话,又还有谁会坚持呢?”
“你只管做就好了,爸爸永远是你的后盾。即使她最终真的被赦免,我也有办法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保护你不再受伤害。”
或许是第二次的意外终于给了云海一个敞开心扉的机会,他不再像以往那样端着姿态,而是很直接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云霁看了眼云海就低下头,眼睛泛酸。强烈的父爱让她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感动,但同时又不免想到这一切美好本不该属于她。只好选择低头逃避。
“结果出来了——”佐佐木警官带着检测报告走进会议室,宣布了结果,“检测显示,久保朝美确实患有重度的躁郁症(双向情感障碍)。”
云霁毫不意外这个结果但还是捏紧了衣角,云海听到后眸色深了深,心里似乎有了自己的决断。佐佐木感兴趣地观察着两人的神色变化,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用这么紧张嘛二位,虽然确诊躁郁症。但重度躁郁症发作的时候她是没有力气做坏事的。本次绑架行为策划完善且胁迫的全程都思维清晰,可以确定是在未发病情况下完成的。绑架罪辩无可辩。”
“不过,在我们抓到她的时候她坐在泳池边毫无反应,可以确定是在进行杀人行为时发病了,不过无法确定是杀人行为前还是行为后,所以不好定杀人的罪。”
云霁和云海听完都松了口气,至少躁郁症对久保朝美的判罚并没有完全的决定性作用。然而几人还没轻松太久,一个身穿警服的人就急急忙忙地闯进会议室对着佐佐木耳语几句。佐佐木脸色突变,待那人走后才开口。
“你们先回去吧,接下来应该没你们什么事了。刚刚局内接到报警:江河中学高中部的顶楼蓄水池发现一具学生尸体,久保朝美是最主要的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