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怜怜说完转身就走了,三年前,她踏出教坊司时亦是如此的决绝。钱司主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额头,不发一言只是觉得自己的头急越发重了。
在贺怜怜的一再坚持下,钱司主还是帮她收拾了一间房,让她在教坊司住下了。第二日卯时未到,钱司主就叫了宋母替她问诊,宋母替她按摩了头部,替她熬了舒心理气的汤药劝他服下。再多的宋母目前医术有限,也不能再做什么。
宋母在回自己寝室的路上,看到一位姑娘坐在池塘边,脚浸在池水里,裙子的下摆也落入其中,湿了一大片。
她轻声地唤着这个背对着她的姑娘,说道:“丫头,别坐在这里了,掉下去可怎么好?”宋母也是怕惊到她,所以声音放得柔和了点。
贺怜怜初听这声音觉得,温柔得如秋日微风轻轻拂过鬓角碎发般,没有任何攻击力,却又的确带起了点什么。她缓缓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妇人,神色担忧地看着她,已经多年未有人向她投射这种目光了。她有些下意识地闪躲。
贺怜怜尴尬地轻咳道:“我只是觉得这样凉快些,这秋老虎实在让人觉得难熬。”
宋母看清了她的样子后,随即向她欠身行礼道:“原来是乐章台的贺管事,我先前还以为是教坊司的小丫头们呢,真是不好意思。”
宋母转身告辞,却又折返回来说道:“贺管事,女子久碰凉水对自己身体无益的,若是凉快些了,还是早些回去的好。”抬脚要走却听见贺怜怜的肚子在叫。
贺怜怜此时十分的难为情,宋母知道她的窘迫,适时地问她要不要同她回院子一起吃早膳。贺怜怜想都不想穿好鞋袜立即站起来,乖巧地跟在宋母身后。
两人刚进院子就听宋昔年在问嫂子:“嫂子,我都饿了。你说娘怎么还不回来?”
洪媛开口道:“兴许是有事耽误了,再等等吧。”
宋昔年叹气道:“算了,迟些去也好,如今管事的婆子们管得不严,等其他人都吃完了,我们三个就能像从前一样,边吃着早膳,边说会体己话了,这也是好事。”她双手托腮对正在叠衣服的洪媛说着她的想法。
话音刚落就听见卧室的门响了,她回头抱怨:“娘,你怎么回来这么迟,我都要去找你了!”转头看清先进来的不是自家母亲,宋昔年下一激灵。
宋母随后开口嗔怪道:“坐稳些,小心摔着。”
宋昔年随即同嫂子一起向这个新来的选人管事见礼,贺怜怜还沉浸在这让她似曾相识却又淡忘多年的气氛里不能自拔。
宋昔年见她愣神便出声唤道:“贺管事!”她还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试探地晃了晃。
贺怜怜回神后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强装镇定地说:“我也饿了,先去吃饭吧。”
宋昔年脱口而出道:“你要和我们一起?”宋昔年皱眉,但随即反应过来,如今自己的身份只是官奴,便快速低下头,收敛不悦的情绪。
贺怜怜也不计较,反而觉得这个小姑娘居然有些自己当年的影子。都是天真里带着那还没被现实磨光独属少女的朝气。心里想:“也不知道她这份朝气能保持多久,想到她有家人陪伴,一定会比自己当初好过些。”
她们四人来到饭厅,已经没有官奴在用膳了,那负责打饭的婆子刚想张口骂几句,看见了贺怜怜乐在其中只能讪讪闭嘴。
四人找了张方桌,各坐一方,宋昔年和贺怜怜相对而坐,两边是自己母亲和嫂子。洪媛贴心地为大家添上米粥每人定量的还有一个白面馒头,就着咸菜大家安静地吃着。
突然宋昔年问:“贺管事,你们乐章台怎么样?”
贺怜怜放下筷子眉眼弯弯地看着她说:“怎么,你想进乐章台?”
宋昔年想了想坚定地回答了:“是的,有什么要求吗?”这是她第一次在家人面前正式地说这个问题,没有丝毫回避躲闪,直截了当地给出了正面的回答。
贺怜怜随意地说:“那要看你是去伺候男人还是去伺候女人了!伺候男人要懂男人,伺候女人自然是要懂女人。你懂男人和女人吗?”
宋昔年疑惑开口:“这里面有什么特殊的门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