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真地看着禹天行,“季—明—燃,我叫季明燃,你记住了。”
禹天行定定看她,嗓音低沉,“境内六十八郡三十四城已立誓拥立新帝,我仅剩的部下全部折在尸鬼手里,街道上到处是搜捕我的官兵。你跟我一块,没半点好处,即便如此,你也要和我。。。。。。搭档?”
“当然。”季明燃认为问题不大,“若你说的是真的,你要是被抓,我去救你。”她三两下将粥水倒到缺口小碗里,递给禹天行,“要是我被抓,是我太弱,救不了你,你只能自认倒霉。”
禹天行撇了眼锅,清澈见底,米几乎被全盛在这碗里。
他静静地打量眼前的女孩。
脸色黑黄,一边脸颊及眼睛因受伤青紫肿胀,瘦骨嶙峋、身子小小一团,衣衫褴褛、头发散乱,从头到脚的狼狈。
她的伤势加重了。
可女孩未曾喊痛,如今也只双手捧碗,神色执拗认真地看他。
禹天行接过递来的缺口小碗,低头浅浅抿了口粥水,粥水清润,热量自体内散开。
“救我已是吃尽苦头,收留我更是招惹杀身之祸。如今我穷途末路,方才说的回报也不过说说而已。”他轻声问,“你图什么呢?”
季明燃轻快道:“我受够一个人过苦日子啦。”
上辈子不见活人、组队不成的遗憾已渗入她的骨子里,“所以我立下宏愿。只要遇到一个人,愿意与我搭档结伴的,哪怕只有一阵,我也必然对这人好。前生今世,此愿不变。”
“为什么?”禹天行瞳眸黑漆,不见情绪波动:“是我呢?”他不信。
季明燃用筷子戳起一只馒头,慢慢吹气,“刚好遇见你,就是你呗。正好我孤苦,你伶仃。况且昨晚攻击尸鬼时,咱们互不相识,但行动时也算得上有默契。你若觉得难以置信,就当作自己走运。”
她朝禹天行笑道:“恭喜你,幸运儿。”
“在我穷途末路之际,突然有人不求回报地救我助我,还真是幸运。”禹天行嗓音轻柔,似是回想起什么,嘴角浅勾扯起一抹冷笑。
“若你真要刨根问底,想我提出什么要求才放心。那么。。。。。。”她转头对上禹天行冷漠的眼神,火光在她眸中跳动,明亮又执拗,她竖起馒头指向上方,“我的屋顶可不能再漏雨了。”
季明燃存活于末世,做一件事情,从来都是出于多个目的,一个目的达不成,总能达成另一个,如此这般才不至于全然白费力气。
“我在此地,声名狼藉,孤弱无助,你虽则不能抛头露面,但四肢健全,总能帮忙干些重活。横竖你无处可去,咱们互相搭把手,谁也不欠谁,我日后也不会拿什么恩情要挟你,可以了吧?”
“果真?”禹天行漆黑如墨般的眼珠定定看她。
她确是不爱搞那套什么人情债之类的玩意:“当然。我不过想搭伙过日子而已。”
沉默在空气中弥漫,季明燃耐心等待回复。
柴木噼啪烧着,零碎火星子不时蹦出,飘飘扬扬,在那双冰冷漆黑眸子前化开,过了好一会儿,他低声道:“你若执意,那便如此”。
“那就成啦,”季明燃的声音雀跃,她拿起馒头碰向禹天行手里的碗:“干了这些食物,咱俩从此就是具有牢不可破关系的好搭档。”
说罢,也不等禹天行反应,她继续狼吞虎咽起来。
因馒头烫口,她整张脸皱起,不得不停下狼吞虎咽的进食节奏,苦着脸不住地朝馒头吹气。
唇边扬起几不可见的笑意,禹天行垂眸,看着因碰撞轻轻荡开的粥水,举碗轻抿,“嗯。”
她说的,他不信。
但不信,又有何不可。
最差不过是死,最好不过是死。
在那之前,他倒要看看,这个死而复生、藏在孩童躯壳里假装天真烂漫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