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片是被她拿走的。由此及彼,她只是想要见到霜雾为此烦恼的模样。但此刻——深灰色毛衣衣袖中手指伸出,另一只手更快地,将一枚绛红色的木片填在对应的空位上。霜雾伸出的手顿了片刻,却也只是等待对方收手,才继续方才的动作,对整幅拼图进行了收尾。……算了。霜雾微笑地看着地图,像是在欣赏一件难寻的艺术品。“漪漪想要知晓的,都将得到揭幕,”良久沉寂之下,最终还是由他率先出声:“我很乐意为您解惑。”年少自尊被即将来临的食言而肥一击生出裂隙,余下全是附赠的懊悔不迭与矫情饰貌。乌压压的晦涩情绪将心虚扩至最大化,足以让这个本就不善辞令的女孩子再三斟酌。“我其实——”闷闷的声音,怏怏又犹疑,但仍旧是有将那道裂隙撕扯开来的力量。连漪脑中一团乱麻,在霜雾鼓励又不欲争先的眼神中仓促抉择,只能先捡已察觉出又容易开口的提问。“苗妙是你的人吗?”“母亲在世时,曾经关照过她。”“那,佘辞忻?”“他是霜氏成员。”“霜氏?啊先不说这个……你认识章墨?”霜雾笑了笑,神色未明,语气倒是十分轻柔:“漪漪,章墨这个人,是您出现在‘这里’的缘由。”“……?”——哪里?就在当初的那个偏亭,霜雾带着她来到这里。彼时初来乍到的无生无气,现在看来分毫不差。连漪手指沿杯沿摩挲,触及凉意却受到蒸汽熏染,心也如手指般湿漉漉的。凝重的、僵持的,浓墨重彩渲染焦灼。“就像牢笼一样。”没错,就是牢笼!呃……蓦地惊醒,连漪瞪大双眼望向霜雾,随即意识到大不妥——反应过度,就连欲盖弥彰也无法轻易做到。从慌里慌张到自暴自弃只需片刻。“您喜欢这样的牢笼吗?”“……”连漪抓着杯柄的手维持着放松的状态,霜雾的声音接踵而至:“教您制作方法好不好。”就像之前那样。也不算是正式教授,霜雾同她分享的异能,有他觉得新鲜有趣的,也有她主动想要领悟的,随机又零散。系统周密的学习流程根本不存在。“可——”下意识的答复被大幅度打断,手腕蹭了蹭额头带着温度的光滑,“现在是学这个的时候吗!”连漪一脸难以置信:“这种东西真的能派上用场,晃一晃你的脑袋能不能听见响声?”见对方兀自笑得开心,连漪觑向周边一角。……还是霜雾啊。沾上喜悦的,霜雾。“重新自我介绍一下。霜雾,原《明成仙凛恋爱传奇》npc,现任世界意识。很高兴认识您,木漪小姐。”少年投射的目光携带暖意满满当当,呼唤名字时声音轻之又轻,棉花糖柔软又黏腻的甜咬在唇齿间挥发在空间里,剩下的皆是难以捉摸的真心实意。连漪……连漪艰难地消化着这个信息,努力说服自己去接受设定,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姓木。”章墨与她的牵连、霜雾的身份设定、还有霜氏……明明有那么多问题挤挤挨挨选不出先后次序,犹豫再三后的连漪还是想要同他着重声明。一开始埋下的隐患,是不断掩饰的根基。连漪自问无法让少年单方面开诚布公,更何况她的底气不足与惶恐不安皆源于此。“漪漪可以姓木,”霜雾打断了女孩的话语:“‘木漪’小姐站在我的面前,您是合理、自由、不受干扰的独立个体。”连漪怔怔半晌,倏地抬起原本低垂的眼眸,笑意中全是顿悟后的艰涩与无奈。“你可真奇怪,”女孩左思右想找不到形容词。为强调她点点头,重复道:“太奇怪了。”“木漪”家境优渥、父母双亡、独自居住。她的慌不择言,被霜雾当作骨架一再丰富细节,种种皆以行动方便编织身份。从一开始,“木漪”就是虚拟的存在。鲜花绽开般在她面前放大,触之可及无一不是最为精挑细选的绵软质地。手中丝巾齐整叠好,难得强硬地被塞到连漪手中。精心绘制的鲜花镀上了模糊边缘,似有向中心扩大的趋势。四目相对。若无其事压不住沉重与酸涩,鲜花因用力攥着而残缺不全,黑金色却与寻常别无二致。“您来到这里,本就是我的私心所致。”霜雾道:“这里限制不住我。再考虑一下吧。您亲手制作的牢笼,锁住我不会出现任何阻碍。”是他的牢笼。“听起来很不错。”敷衍的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