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敢。”夏黎眉眼平静,道:“陛下关怀臣子,是臣的幸事,臣又怎么敢拒绝呢,只是……”
夏黎微微抬起眼眸:“臣斗胆一问,陛下可觉有什么不适?”
“不适?”梁琛一愣,没想到夏黎会如此询问。
夏黎道:“陛下颈间有红斑,形容豆瓣,恐怕是湖水不净,诱发了陛下的不服之症,此症虽看似不重,但瘙痒扰人,每每令人深夜也无法安眠,陛下切不可不当回事。”
梁琛更是愣住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果然有些瘙痒。
梁琛知晓自己的不服之症,每逢春秋风大之时,医官署都要开一些避免不服的汤药,紫宸宫中也常备着一些清凉的软膏,来缓解瘙痒的症状。
但梁琛从未当回事,他是一个靠着弑兄杀父上位的暴君,流血断头尚且无惧,又怎么会惧怕什么瘙痒呢?简直是不值一提的玩笑。
梁琛不当回事,医官署的御医也只管开药,紫宸宫中的内官也不敢多嘴,自然谁也不当成一回事儿。
唯独……
今日唯独被夏黎提了出来。
夏黎趁着梁琛怔愣的空档,转头对内官道:“紫宸宫中可备着清凉止痒的不服药膏?”
内官被问得一愣,还是很快回答道:“回夏副使的话,备着呢,备着呢。”
“劳烦公公取来。”
内官瞥了一眼梁琛,目光询问梁琛的意思,只不过梁琛没有任何表态,内官一时拿不准,只好垂头走过去,麻利的将软膏取来,交给夏黎。
夏黎接过软膏,拱手道:“陛下,这不服之症可大可小,初时并不觉如何,但如是放任不管,很可能愈演愈烈。陛下万金之躯,且不可有恙。”
“臣斗胆,”夏黎又道:“请为陛下上药。”
梁琛终于回过神来,眼神微微聚拢,上下打量着夏黎,沙哑的道:“你……关心寡人?”
夏黎平静的回答:“陛下乃是大梁之主,身为臣子,臣子自然关心陛下。”
他的语气淡淡的,若说是谄媚,少了两分殷勤,便是这样淡淡的词调,令梁琛心里泛起一股奇怪的涟漪……
那种感觉好像是——
【梁琛看着夏黎近在咫尺的容颜,瘦削的下颌,白皙的脖颈,感受着药膏的清凉,还有夏黎指尖摩擦带来的酥麻之感,不同于不服之症的麻痒恼人,这般的酥麻直窜入梁琛的心窍,令梁琛不由得生出一抹______。】
不由得生出一抹——感动。
【梁琛乃是一个靠着弑兄杀父上位的帝王,在外人眼里,他是一个薄情寡心之人,唯恐避之不及,又有谁会如此细心温柔的给他上药呢?】
颈间的瘙痒被清凉掩盖,刺辣的感觉快速消退,梁琛突然开口:“今日夜了,夏卿身子素来单薄,必然也累了,回去歇息罢。”
梁琛竟然没有执着于试探夏黎,也没有强制要给夏黎上药,更没有逼问夏黎那本古怪的书稿是什么,突然松了口,放弃了这大好的时机,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让夏黎离开。
夏黎不着痕迹的挑起唇角,拱手道:“陛下燕歇,臣告退。”
“且慢。”梁琛突然改口,夏黎一颗心窍又提了起来。
都说伴君如伴虎,君王的嘴巴是鸟嘴,不知梁琛是不是想要反悔。
梁琛没有反悔,而是点了点案几上的伤药:“这是医官署特供的伤药,管用得紧,夏卿拿去涂罢。”
夏黎眨了眨眼目,道:“谢陛下。”
“去罢。”梁琛摆摆手。
夏黎忍着脚裸的刺痛,快速离开紫宸宫,回到绣衣司,进入自己的屋舍,掩上房门、落闩,这才扶着案几坐下来,微微松了一口气。
哗啦哗啦——
夏黎翻开书稿……
【从未有人如此小心翼翼的给他上药,梁琛独自沉浸在紫宸宫的昏暗之中,拿起案几上的软膏盒子细细把玩,久违的温暖席卷了梁琛那颗早已冰冷似磐石的心窍。】
夏黎挑眉,看来自己这次的做法不止治标,还治本。梁琛的人设从小缺爱,若能打动暴君的心防,成为梁琛的心腹,俗话说得好,背靠大树好乘凉。
这会子的暴君,不会感动到一个人躲在寝宫里偷偷哭鼻子罢?毕竟夏黎可是第一个关心他的人,夏黎忍不住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继续往下看去。
【梁琛修长有力的手指摩挲着软膏的盒子,陷入了沉思,他在想:夏黎如此关心寡人,想必是爱慕倾心于寡人。】
夏黎翻书的动作卡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