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守言嚼着嘴里的橘子摇了摇头。
“那等我把这个还了我们就走?”程在野晃了晃手里沾了泥的砍刀。
姜守言点头:“嗯。”
程在野用湿巾把上面的泥擦干净了才起身走出院子。
姜守言撑着脸蹲在原地没动,他目光定定地看着老房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旁边的竹林翕动了一阵,姜守言偏过头,看见一只鸟挣脱开密密的竹叶,飞向遥远的天际。
“走吧。”身后传来程在野的声音。
姜守言朝他伸出手:“怎么这么久?”
“留了个联系方式。”
姜守言蹲久了站起来头发晕,靠在程在野身上缓了会儿才问:“加联系方式做什么?”
程在野:“万一以后有用呢?来都来了正好就加上了。”
老家离市区的车程较远,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和周健约时间之前,姜守言没想到会回老家,于是聊天推迟到了第二天。
还是在那个熟悉的房间,周健穿着同一套衣服,姜守言甚至觉得连灯光的亮度好像都和上次一样。
“可以和我说说昨天发生什么了吗?”周健盯着屏幕笑着问。
姜守言坐得有些拘谨,垂着视线一字一句说了,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屏幕。
上一次聊天他们并没有聊到这么深入的地方,有关家庭的部分姜守言都是一笔带过,或许是怕周健会把话题往更深层次引,几乎是在陈述句刚落下最后一个音,姜守言紧跟着问道:“你还记得上次和我说这次会跟我讲程在野的事吗?”
好像掩饰的有点太明显了,姜守言悄悄抠了下藏在桌子底下的手。
周健没多问,点了下头,放缓声音说起了程在野的事:“他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介绍过来的,起初我以为是他病了,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喜欢的人来的。”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爱人生病了,自己跑来看心医生,就为了学习如何才能更好地照顾他。”
姜守言低着头没说话,悄悄抠着手指。
“他共情能力很强,学习能力也很强,经常看书看案例看到很晚,但你知道的,案例并不全都积极,所以有时候他很痛苦。”
姜守言抿了抿唇角。
周健继续说:“他很爱你。”
姜守言差点憋不住泪。
“之前他把你的报告单拍给我看过,我给他的建议是药物治疗搭配认知疗愈,”周健说,“现在我的建议还是这个。”
姜守言说话有点困难:“可是……”
“没关系,”周健不疾不徐打断他,“你可以先听我说完。”
“直到今天聊天以前,我都以为你的创伤是你外婆骤然离世,但刚刚你说你去给你母亲上坟了,我才反应过来我错了,可能还要更早,至少要从你母亲离世开始算起。”
姜守言微微睁圆了眼睛。
“东南亚的人抗压能力普遍要比欧美这边强,在没办法改变的情况下,他们往往会搭建属于自己的生存框架,其实你也是这样的,背着这样的框架走了很久,直到最后一个亲人离世,你的框架彻底塌了。”
周健说:“所以我大概能猜到你不愿意服药的原因之一,你正在程在野身上继续搭建这种你所熟悉的框架,药物作为外来物,会让你觉得你失去了控制感。”
姜守言愣愣地听着,有些说不出来话来。
“在这种丧失控制感的情况下,你开始放大你的焦虑,焦虑药物各种各样的副作用会让你失去秩序,”周健说,“但我想说的是,直到现在,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药物依旧是治疗的一线手段。”
周健顿了顿,观察到姜守言还在集中注意听,又继续说。
“我们对异常心有个等级划分,心境障碍,双向情感障碍,精神分裂。抑郁和焦虑划在了心境障碍里,干预后治疗效果要比后两个高很多。”
“抑郁本质上是大脑分泌的神经递质出现了问题,所以在急性发病期需要服药,通过药物刺激分泌,以免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姜守言断续地说:“可是我现在能控制……不去做不好的事。”
周健:“但你有躯体化症状,嗜睡,头疼,肩背疼,偶尔耳鸣。”
“这些症状会让你觉得难受,让你的情绪反反复复,”周健说,“其实你自己也能感觉到这种反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