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峙静了许久,他落在臂间的手滚烫。郁卿稍稍抽了下,牧峙并未放开,似乎依然在沉思。
良久,他声音不变,颔首道:“我知道了。”
郁卿急声道;“我身份低微,断不可高?攀大?人。”
牧峙微笑道:“郁娘子误会,我牧家并非世家豪族,我父乃守城人出身,并不看?中门第。我亡妻张氏生下云儿后便去了,留我赡养她双亲至离世。这些年我并未纳妾,也没动?过再娶的念头。我虽为保你名?节,才出此下策,但你既然入我牧府,自然是唯一的当家夫人,后宅一切由你安排调度。”
“那牧放云呢?”郁卿难以?接受。这到底算什么,儿媳变后妈?
“他该长大?了,行事冲动?莽撞,早晚要?出大?事。”牧峙淡淡道,“他已?知错,自请去前线历练两年。”
郁卿略微失神,或许对牧放云来说,这也不算全然的坏事。
她抿嘴道:“其实方才提的都?是外物,只是我不想和陌生人成亲。大?人恩情我铭记在心,可恩情和感情于我有极大?不同,请大?人恕罪。”
牧峙蹙眉。他的确不理解,毕竟他与张氏也素昧谋面,新?婚第三日?他远赴沙场,那时?北凉在边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得知张氏难产身亡的消息时?,还在带兵保家卫国,浴血奋战。郁卿这些儿女情长的心思对他来说,太微不足道了,甚至有些年轻小?娘子的娇纵。
但到他这个年纪,唯一不缺的就是耐心。
“那你与前两位夫婿,可都?是先互生情谊,再成亲的?”
郁卿愣住,她与建宁王完全没有情谊可言。与易听雪成亲后,才慢慢培养了深厚的家人亲谊。
唯一曾在成亲前相爱的人,却?在她的叙述中完全隐去了。后来她再也没同任何人提起过林渊,他是个无名?氏。巧的是,她也是谢临渊宫中的无名?氏。
……或许培养情谊,不非得在成亲前。
郁卿偷偷瞄了眼牧峙,他生了一张英俊肃穆的脸,眼眸深沉,眉峰凌厉。说起话来,束冠更显持重老成,与冒失活泼的牧放云大?不相同。
他倒是比较像一个父亲,看?起来也不太无趣。
但她有可能喜欢上这样的人么?
其实郁卿不在乎名?节,但她要?脸。若走在外面,总被人戳脊梁骨嘲讽,她也不会高?兴。
“我可以?试试么?”郁卿知道这话,说出来很不尊重对方,但这是她的底线了,“若我无法与大?人互生情谊,大?人可以?写放妻书给我么?”
牧峙显然不悦,婚姻大?事岂同儿戏?但他靠得很近,看?见郁卿颤抖的长睫起落,鼻尖上细小?的汗水,脸颊的红晕散发着柔软的芳香。
她实在太年轻,太纯稚,如刚刚采撷的鲜花一般。
牧峙点了点头。
郁卿大?松一口气,眼中闪过不可思议的光芒。
牧峙竟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他到底图什么?
郁卿问了出来。
牧峙淡淡道:“你一介孤弱女流,又遭重重磨难,还被犬子毁去你名?节,我自然要?补偿于你。若你决意离开,之前我赠予你的鎏金墨玉佩依然作数。”
郁卿又愣在原地,牧峙看?起来比谢临渊大?度太多了。若她决心离开谢临渊,他只会发疯寻她回来,紧紧攥着她,一遍遍在她耳边威胁不许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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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阳节度使成亲的消息,迅速传遍北地。这座老房子居然也能着火,实在是稀奇。世家朝官都?想看?看?那位玉娘究竟是何等美人。听说她与牧峙早就相识相知,直到落水那日?,她身上掉出鎏金墨玉符,才被人们发现。
宋将军去述职时?,还向天子提起此事。
谢临渊正在看?禁军将领比试箭术,闻言道:“哪家贵女?”
“不是贵女,是个唤作玉娘的制衣娘子,据说也曾嫁过人。”宋将军叹道,“说来也巧,当时?臣还与她有过几面之缘,是个有些独特的小?娘子。”
谢临渊猛地抬头,眉头紧促:“你说的确是范阳节度使牧峙,不是他的独子牧放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