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渊早就清楚,郑氏余党还在密谋一场刺杀。他坐在洛阳苑围猎场的行宫中,静静等待着。他的禁卫们潜伏在林中,蓄势待发。
一个?内侍躬身走入,为他端来洛阳新下的秋梨。
银盘如雪,梨肉晶莹,切成一牙牙峨眉月,拢成盛放的模样,梨芯被挖空了,点缀着些许金桂。
更?多年前,郁卿也在烛光下切着新下的秋梨。她拿刀的手不稳,反复调整着刀柄。他不动声色劫走了她的刀,销掉梨皮。
郁卿惊讶他眼盲还能削出一条不断的皮,林渊并不回应。
他眼盲时?更?沉默,郁卿却什么都?说,唧唧喳喳个?不停,从小时?候吃糖的故事,到以前爹娘如何教训她贪玩。
她说起爹娘都?要?加“以前的”,或许她身生父母已?去世,而养父母使她流落在外。
郁卿说了太多,但他从未说起自己的过往。
他垂着眼睫,默默听着,将?秋梨一切两半。
郁卿犹豫道?:“咱们还是一人吃一个?吧。我爹说吃梨不能分,更?不能切到梨心,否则就会离心。”
“无稽之谈。”林渊拿起一半秋梨,塞住郁卿的嘴。
她呜呜了几声,咬着梨肉,忽然?垂下眼。
“我爹说时?,我也不相信,直到我们分离。”
谢临渊早忘了如何回答。而他眼下这盘秋梨,梨肉分崩离析,梨芯被掏空,留下一点残花打湿浸软了。
他再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
帐外响起冲天厮杀声。端梨来的内侍凶相毕露,从盘底抽出一把薄刃,当头捅下!
天公偏在此刻打响震地雷鸣,刀锋相接时?,谢临渊龙纹剑发出尖锐鸣响,他恨对方的刀不够快,恨刺客不够多,恨他们刺杀的手段疏漏百出,为何不派更?凶狠的刺客来,那根薄刃应该刺进他心脏,穿透他喉咙,血溅在龙椅上,落入金龙怒睁的眼中。
可他低下头,发现那些血都?不是他的。
身前的刺客死不瞑目,龙纹剑深深没入他心口,将?他扎了对穿。赤红的鲜血蜿蜒过剑身龙纹,描出盘龙锋利的爪。
禁卫们提来刺客们的脑袋,陈克指挥着护驾。
第二天的太阳依旧升起。谢临渊坐在龙椅上,望着殿门框出的窄窄一片霞光天地,是他高居金銮时?,能见到的万里江山。
……
他昔年屡次犯眼疾,只需泄愤,顷刻就能恢复。
谢临渊转回殿中,疾步走向郁卿身后的龙纹剑台。
外殿内侍宫人们霎时?慌了神,跪了满地:“陛下息怒!”
陈克见过无数次陛下犯眼疾时?,亲手杀人,血溅金阶的模样。
殿中,薛夫人孤零零坐在案边,手无寸铁,面色懵懂。
陈克急火攻心,怕天子盛怒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撞开柳承德,冲进外殿:“夫人,跑!”
郁卿正写着功课,笔尖悬在半空,听见陈克呼唤,猛地扬起头。
谢临渊气势汹汹而来,顷刻就挡在她身前。他面如金纸,唇白无血,双目赤红阴冷,一手捂着心口,衮服上的龙纹被他攥得发皱。
郁卿脑中嗡一声。
他被她气得心梗了?
就在此时?,柳承德的高呼从殿外传来,也印证了她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