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渊手上的茶盏忽然碎裂,茶水泼在织锦毯,湿痕慢慢爬上郁卿的指尖。
谢临渊猛抬起手,郁卿赶快闭上一只眼后?缩,谁知他的手轻轻落下,手节捏紧又松开。
他反反复复地想,他本?可以将郁卿留在宫中,却在她信誓旦旦的保证下心软了。郁卿想要面子,他可以将她接到奉国寺去,先以出家之名与薛廷逸断干净,再给她换个身?份进宫。
可事实再次证明她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的本?性。她满嘴都是谎言。七年前他就遭此耻辱,四年前更被一场大?火骗到疯魔,重逢后?竟又被她骗得彻底,三次栽在同一个坑里,他都想嘲讽自己七年以来毫无长进。
今日他坐在车里想了一路,如今终于想通了。
他起身?将郁卿拦腰拎出马车,箍着她向殿门走:“是你非要闹得无法收场。”
郁卿抬起头:“是你让我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本?来和?薛郎好好的,是你非要拆散我们!难道陛下还记恨恩断义绝书吗?那是建宁王逼我写的!”
她不断挣扎着后?缩,可她拼尽全力也扛不住谢临渊轻轻用力。
宫道上回响着谢临渊冰冷的声音:“朕早就清楚。”
郁卿没?想到他全清楚,顿时崩溃道:“那你为何要招惹我?你都已经是九五至尊,想要多少女人就要多少,为何要反复折辱一个早就无瓜葛的反贼姬妾,一个寒门匹妇!”
谢临渊无端恼火,他不在乎什么寒门匹妇姬妾,他的确是九五至尊,但郁卿哪来的底气说出这句话?难道她就喜欢又穷又瞎又卑贱的人,比如林渊和?薛廷逸那样?
她放着五品修仪,锦衣玉食不要,就喜欢缩在一间破烂屋子里,每天为多省两个铜板不舍得吃肉,宁可跟着薛廷逸受苦受罪。她是不是就爱倒贴?
郁卿想到易听雪还在大?牢,顿时泪如雨下:“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给陛下以死谢罪行?不行?!”
谢临渊站定在殿门口?,盯着她:“那你撞死给朕看。”
郁卿不禁噎住,心虚地抹了把眼泪,话虽冲动?,但真?要她现在主动?撞死,是不可能?的,除非他把易听雪送上刑场了。
谢临渊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冷哼一声,拉开殿门将她推进去:“随你。”
郁卿一进殿,立刻缩成角落里的一团。
谢临渊一手扶在殿门上,垂眼看她,沉默地想着。
他唯一做错的,就是没?有永远将她锁在身?边。
他不会再信她的任何鬼话,也不会可怜她低声下气的讨饶,不会再为她动?怒,这些?荒唐事就能?结束。
今后?发生的一切皆是她咎由自取。
随后?谢临渊转身?离开,可能?是赶去和?贵妃洞房花烛了,郁卿扬起脖子看着他走远,赶快用门牙啃着绳结,绳子系的是活结,拽了一下就松了。
四下无人,但远处有持刀侍卫把守,间或有禁军巡逻,跑也跑不掉。
郁卿失望地关上殿门,双臂抱膝蹲在陌生的大?殿里,靠在墙角想着易听雪,渐渐睡着了。
……
再次睁眼时,夜色漆黑。
谢临渊身?着素白的寝衣,未束冠,散着墨发,一脸嫌弃,拽掉她沾灰的外袍鞋履。
寒意掺着他身?上气息,覆盖下来。郁卿吓得腿软,慌忙挣扎,却被他一把抱起往殿中的床上走。她不停推他搡他,试图用牙咬他,质问道:“你干什么!”
谢临渊顿时被气笑了,居然有人蠢到晚上不睡床,睡在殿角的地上,还反问他干什么。
郁卿被放到床上,触电般缩进角落里,四下无凶器,只好举起枕头威胁他:“离我远点!你这个掠脂斡肉祸乱纲常悖道逆理的昏君!”
谢临渊好似心情很好,不仅没?生气,甚至还笑了好几声:“说得这么顺口?,没?少听城南那群穷酸书生骂朕。”
他掀开锦被也要躺进去,忽然皱了下鼻子:“你臭得朕头晕。”
郁卿顿时气得想用枕头砸他:“那陛下还不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