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濡目染之下,余温钧有极为骄矜自私自利的一面。
但,他很早地舍弃这一面。
这就像和命运谈判。人总是得放弃一些东西,才能换取别的东西。重大谈判,也并不是随便可以说说的,谈判后的结果,就算损失惨重,也得执行下去。
他如今懂经商,懂金钱和世界的运行规律,脑子里所想的几乎都是别人的命运、弱点,或另外一些更宏大的东西。
与此同时,余温钧也需要给很多人做出榜样。
如果领导者自己都混乱且软弱,那么,紧紧追随他身后的人,又该如何自处?
是以,余温钧很久没有思考过自己的感受。而当贺屿薇大放厥词,说“你才是这个家最伤心的人”,他只觉得多此一举,甚至于,第一反应是提高警惕——她是抱着什么目的说这些话?她想做什么?
可是无法移开视线。
小孩总是闷闷不乐的低头,但偶尔抬起脸,可以发现她的眼睛极会说话,能轻易看出对什么感不感兴趣。睫毛也长且细细的,是介于女人和孩子之间的细腻柔软。
当余温钧注视着她那双眼睛,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强烈私欲。
而且,她在床上不令人讨厌。
很干净,没味道,头发乱但摸起来舒服,脸不会乱蹭,膝盖不乱夹,哭的时候也很注意不去提高声量,修长的双腿像清晨浓雾下雪白透亮的灯柱,往最深处指点迷津。
他完成对她的“测试”,同样有一种抱着一缕飘飘袅袅的幽魂,很难形容和放开的惆怅感觉。
只不过……
“脆弱或敏感性格的人,终究是无法当我的女人。”他冷不丁地开口说。
贺屿薇在一瞬间就扬起头。她脱口而出:“我从来都没有打算当!”
“因为我还没有让你彻底变成我的女人。”余温钧意有所指。
贺屿薇的肩膀轻轻摆动,迟来的悔意像大山压着她。
唉,今晚实在应该逃走的。
就算她刚刚跪下哀求余哲宁,把一切全盘托出也好,都应该求他把自己带出余家。
还是说,她现在应该跑到天台边缘处,用生命威胁余温钧,如果他不放过自己,她就直接跳楼。
贺屿薇目光迟疑地扫视着远方浓重的黑暗,余温钧却已经强硬抓起她的手腕,她立刻全身僵硬,他只是把那盒在半空中悬停已久的硬糖塞给她。
“3月7号前后,花园里的洒金碧桃就能全树开花了。”再次开口,余温钧的语气还挺温和,“那幅景色还不算太差。而你也要打起精神熬到那个时候。嗯?”
他说完后,就拉开旁边的那扇铁门,走出去。
玖伯正在门口等他,根本完全没看出两人之间的异状,对她点了点头就离开。
剩下贺屿薇拿着那盒薄荷糖,满脸纠结地在露台站着,随后又被户外的冷空气弄得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再走回到温暖走廊。
她的思绪万千。
……现在跳楼的时机有点晚了吧。她的尸体应该不能精准地砸到他车的前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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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贺屿薇安排的高中并不是什么贵族学校,但依旧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公立重点高中分校,全国排在前五的位置。
李诀也曾经在这一所高中就读。
黑眼镜秘书在余家四楼的客房住过好几年,但和余龙飞打得不可开交最终搬出去。而也是巧了,李诀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被余温钧领回来。
有这么一个先例,余家佣人也都羡慕贺屿薇,他们猜她以后要到余温钧集团公司任要职。而那个幸运儿却还是垂着头垂着肩膀,每天灰溜溜地躲着人走。
……余家不缺怪人,玖伯那个梳着双马尾的女儿也从小就神神叨叨的。佣人们对贺屿薇很宽容。
第二天清晨,贺屿薇早上六点多就下楼。
毫无胃口,她顺手为自己做了一杯手冲咖啡的时候,发型和外表同样精致的余龙飞就出现在她面前。
“盆栽姐。给我来一杯意式浓缩。不加糖不加奶。”余龙飞打着哈欠。
贺屿薇连忙说:“好、好的。马上。”
他坐在椅子上,晃悠悠地撑着下巴:“上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等喝完咖啡,咱们就走。”
等一下,余温钧在昨晚说会有人送她到高中,难道,是余龙飞?他为什么要让他弟弟送自己上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