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清白一世,家规森严,不会收留来路不明的罪奴。若明知故犯,必定不会轻轻放过。
可惜,错已经犯下。
不知何时,自己竟也同他们在一条贼船上了。
轰隆一声——
外面忽降大雨。
若是再晚回一刻,怕是要淋成落汤鸡。
乔誉放下茶盅,目光望向茫茫雨雾,眼中透着与年纪不符的冷漠与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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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凌早早喂完马,并不想回去,他靠着马厩外面的矮墙,仰望着头顶的太阳,思忖着要如何还那五十两银子。
做下等仆役每月的月银实在太少,靠本职赚够银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得想点别的法子才行。
昨夜有那荷包在,他整宿都没睡好,今日难得清闲,他有时间做些自己的安排。
说来也奇怪,他明明又得罪了那位公子哥,今早竟然只领了一份喂马的活。
交代活计时,俞升好像往他的腿上看了两眼,似乎在估量他能承受多大的工作量。
谢昭凌唇边浮起兴味的笑。
没想到公子哥还挺“宽宏大量”,体恤下人。
精神松懈下来,困意上涌,他竟靠着矮墙睡着了。
乔家给他一种从未有过的归属感,连刻在他本能中的警惕都淡了几分。
一觉醒来,天色黑压压一片,下起了瓢泼大雨。
谢昭凌这才起身往回。
他任由雨水冲刷身体,拎着个空篮子往外,越过二门,行至游廊下,看到两个小厮在廊下避雨。
“这雨说来就来,李叔那边今儿恐怕去不了了,唉,少了一天银子。”
另一人不赞同道:“魏二,少赚些外快银子事小,李叔腿脚不好,你不去,谁背柴给他?没有柴,他就只能吃冷饭。”
魏二不答,只道:“只盼雨能早点停,我的银子啊。”
有人远远唤了一声,另一人打声招呼便先走了,只留魏二一人望着雨幕发愁。
他叹了口气,转身也要走,忽然被人叫住。他转身,看清来人面孔,脸上立刻浮现出厌恶神色,恶声恶气地道:“俞哥不是让你去喂马?怎么在这躲懒?!”
这魏二也是乔誉院里的,只不过是最下等的家仆,平日里做些砍柴挑水的粗活,没有近身伺候的资格。
他虽地位低下,却也消息灵通,他们这帮下等奴仆平日里都是一起住在马厩旁边那一排倒座房里,不像眼前这位,明明出身卑贱、来路不明,却能和俞升这样的家生子一样和主子住同一院子。
一个平平无奇的贱奴,听说还是四公子从人牙子手里买下来的,不仅带他去看病,还带他入府,特地分给他耳房居住,魏二嫉妒得牙痒痒,瞧着对方很不顺眼。
魏二不欲同他说话,直直朝着少年身体撞去,却见少年一个轻巧侧身,动作都没来及看清,便如掐蛇之七寸一般,快而准地扼住了魏二的手腕。
魏二大惊:“干什么!想动手?!”
少年不答,微微垂眸,看向魏二藏在掌心的刀片,他手指稍一用力,在魏二的肘关节附近某处轻轻一点,魏二被戳到麻筋,指间一松,只听清脆声响,刀片落到地上。
魏二慌乱一瞬,“姨娘要喝蕃荷叶泡的水,这刀片是割叶子用的!我只是一时没拿——”
他很快冷静下来,嘲讽道:“咱们吃着府里的饭,自然要尽心尽力为府里办事,哪像有的人,仗着主子偏宠便为所欲为。”
少年好似是在听别人的坏话,面色不改,他嗓音微哑,缓缓开口:
“听说,你在赚外快?”
魏二脸色骤变,盯着少年的目光从不善变成敌视。虽说没有明令禁止家仆私赚外快银子,但这事若是传到主母耳中,惩戒是少不了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