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是。
他只剩下冬花,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她不可以。
哪怕是一丁点失去她的可能性,他都不敢赌。
墙边张牙舞爪的阴影霎时间恢复了平静,随后不情不愿地退回去墙角根,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的暗流涌动随即恢复了平静。
最后,他低下了自己倔强的头颅,一如之前许多次那样。
“对不起…冬花,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莫名其妙地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对不起…你不要害怕我好不好?”
话音落下,他有些小心翼翼地朝她伸出手,
“冬花想去看一下的话,我会陪着冬花一起去,我会保护冬花的……”
然后是良久的、沉默的等待。
就在他以为失去的信任已经无法重新回来的时候,女孩却试探着,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素白的手,瞪着一双圆润的眸子水灵灵地看着他。
然后放在他的掌心上面。
“那…龙介要握紧我的手…不然,我会很害怕…”
他却没由来地想哭,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郑重其事地说:
“好。”
*
龙介的状态非常糟糕,这是有目共睹的。
甚至有几个瞬间,我觉得非常害怕不假,无论是他说话时阴森压抑的语调,还是空气中忽然弥漫的一触即发的可怕氛围,都让我本来就因为垃圾桶里看见的富江的残肢而变得敏感的神经越发地紧绷,像是一条越拉越紧的琴弦,在崩断的边缘来回试探。
已经无暇去思考后巷垃圾桶里的事情,更无暇判断面前的是龙介哪一个人格,我的大脑在叫嚣着危险,双腿打颤想要后退到安全的距离。
我警惕地看着他,仿佛内心也在担心他会不会担心他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
然而下一刻,我又觉得自己这样想龙介非常地坏,虽然他生病后时常表现出来的性格多变,易怒暴躁,但确实从来没有一次伤害过我。
我为什么总是要这样想他、害怕他?
也许就是这样的念头,我目光一错,就注意到了少年微微发颤的身体,还有那双闪烁不安光芒的黑眸,一瞬间,我竟然觉得有些心疼。
所以当我注意到他朝我伸出手时惴惴不安的语气,左右飘忽的瞳孔还有微微发汗的掌心时,我的心又出奇地柔软起来。
我很害怕,但我能感觉,龙介也很害怕。
即便我根本不知道少年的恐惧到底来自于哪里,或许只是对无法控制自己情绪而害怕,又或者是他早就敏锐地察觉到身体中另一种可怕又无法掌控的存在…总之——
我希望能给到他一些安慰的力量,让他不要再这么害怕。
所以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我说:“那…龙介要握紧我的手…不然,我会很害怕…”
少年的掌心温热湿润,莫名地给我一种安全感。
他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去。
像是重新自愿套上缰绳的烈马,心甘情愿地在她面前俯首称臣。
*
后巷还是空无一人,随着时间的过去臭味因为发酵而越发浓烈。我强忍着不适和恐惧跟在龙介的身后,少年略显单薄的背影此刻在我眼里变得无比的可靠安全。
我注意到地上有破损的垃圾袋,里面的厨余废物零零散散地散落出来。
回想刚才那一声不合时宜的猫叫声,我便明白,肯定是附近的野猫刚才趁没人的时候出来短暂地觅食过,扒开过这个袋子。
可是是什么东西刚才吓跑了那只野猫呢?
我正疑惑着,又忽然注意到垃圾桶外面的垃圾袋位置似乎发生了变化。
但我不太确定,也许只是我多心了,刚才挪动垃圾袋的时候我很紧张,也很害怕,很多细节都不记得了,脑子里只剩下那一眼就看出属于富江那好像被野兽胡乱啃咬过的断肢血肉。
富江的手臂哪怕是啃咬破坏的不像样子,依然有着一种诡异怪诞的美学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