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他变成这样不人不鬼的怪物后,白石冬花这个名字本身就是生活和美好的代名词。
可是他却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差点破坏了这一切——他一直梦寐以求能够重新掌握的、普通又平淡的生活。
以普通人类的身份,和同样是普通人的冬花生活在一起。
光是想到这里,他几乎吓得肝胆俱裂,惊出一身冷汗。
而他回过头去看身后那片重重浓雾,经过这些天他的努力,雾气的规模已经比最开始在雾之町的那片雾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他吸收了很多其他诅咒、恶魔、怪物,只要是能吸收他都吸收了,富江被恶意扭曲的爱和恨所肢解的肢体,虽然散发出来的力量不强,但他把那些富江随意地扔在路边,就好像对待垃圾一样,阿泽矢马身上的恶魔他也没有办法剥离,只好连同那个可恶又丑陋的人类一起永生永世地困在这里;还有那几只以人类血肉为食的巨大黑鸟,为了收服这没有人性理智可言的畜生他身上还被啃了几口,怪物之间的伤害是真实的,那伤口他足足用了一周的时间才彻底恢复过来;还有那个关于漩涡的诅咒,几乎把他的命都交代在了里面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彻底打倒那个家伙,重新回到女孩身边所做的一切努力。
此刻女孩就在他的身边,那家伙不出意外也将永生永世流浪在异世界当中,他为什么还要非要把自己变成这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呢?
冬花想要的是正常人的生活
正常人的生活。
诡异的雾气、哀嚎的怨灵、不断分裂重生的富江、收割灵魂的恶魔种种这些,都不应该出现在女孩的生活中。
这样想着,那片经久不散的浓雾,包括里面的怪物就连一声抗议都没能发出,便陡然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街道又恢复了一片清明祥和。
他抱着女孩走在无人的街道上,路灯将他们交缠在一起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黑发少年终于露出了餍足的笑容。
只要是冬花想要的一切,他都会毫无怨言并且亲手奉上。
他会给她想要的,平凡又普通的生活。
“冬花,我好高兴好希望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只有你跟我,没有那些讨厌的人我真的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冬花,爱的快要死掉了”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声好爱冬花,然而自顾自说了一堆,才发现女孩并没有回应他。
垂眸一看,女孩本来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了非常不正常的红晕,哭得发红的眼尾低垂,一副马上就要失去意识的样子。
他先是一愣,随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的情况不对,手忙脚乱将她整个抱起来,站在十字路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片刻后,他才如梦初醒一般,苍白得不似活物的脸上浮现出人类才会有的紧张和害怕,快步地朝医院的方向跑去。
他失去人类的身份太久了,虽然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但是作为人时的敏锐度下降了不少,竟然第一时间没能察觉女孩骤冷骤热的体温。
显然,她生病了。
因为是个普通人,所以会恐惧,会颤抖,遇到危险时身体本能还有排险机制,生病就是她身体发出抗议的表现。
这都是他的错。
所以他只能抱着时而发热时而发冷,不断颤抖的可怜的女孩,一遍又一遍地说: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冬花对不起”
*
我又做起了断断续续的噩梦。
和之前那种宛若意识流般在深湖中被溺毙无法呼吸的、光怪陆离的梦不一样,这些噩梦都是具体的,有实际内容的。
我梦见雾之町的那片雾,厚重的像是裹尸布一样,散发着腐臭的不详气息。
我见到阿泽矢马,他跪在浓雾中,用头颅不断地撞击着粗糙的水泥地面,头破血流血肉模糊也没有停下来。
我从他面前走过的瞬间,早就不成人样的少年抬起头来。
他说:“都是你的错,白石冬花。”
我很想反驳,但是好像失去了所有能够抗争辩论的力气和声音,最后只能沉默地离开。
只要我不去看,这些就不存在。
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然后我路过了路边的垃圾桶,三个垃圾桶并排靠在墙边,堆满了装的满满的黑色垃圾袋,看不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感觉异常的沉重,荤腥中夹杂着一丝丝熟悉的女孩体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