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被欢呼的女孩子们围在中间,浑身僵硬地忍耐了片刻后,最终还是赶在耳朵红透前化作一道纯绿色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不管他。”旅行者一挥手,豪气冲天地宣布:“我们自己庆祝!”
几日之前,这附近的魔神遗恨基本被锄了个干干净净,小鸟们便按着帝君的指示开始下一步,尝试从活着的生物上剥离魔神怨念,这比从丘丘人尸体收集的难度大得多,却又是必不可少的学习,毕竟璃月地大物博,每年误入各处遗迹秘境因此接触到魔神怨念的人不在少数,难道要等他们死去再回收吗?
最开始的实验当然不能在魈的身上实施,虽然他摆出一副“将我当成工具就好”的姿态,来表明自己的态度,却被旅行者和苍木默契地忽略了。
旅行者能运用岩造物构建阻碍,最适合围困敌人,对周遭地形也清楚,自带些许业障抵抗力,是接替魈最好不过的人选。
苍木也不负众望,为了早日解除魈的痛苦,她这几天是日夜加班跟着旅行者的步伐锄大地,最终短时间就学会这种进阶操作,才有了刚刚为魈转移业障的场景。
这几天疯狂吸收业障,导致她都吃出经验来了——不同地区业障有不同味道,就、比如刚刚魈身上的业障,相较于一般种类,还自带一股飘飘欲仙的薄荷味,吃得苍木恍然间以为自己要再度物种转化。
为了两人的身体承受能力着想,目前魈身上的业障没有完全根除,但技能以及学到手,下次治疗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夜叉一族脱离被侵扰的宿命,想必也快要实现了。
为了庆祝,苍木和旅行者顿顿顿互灌了两坛白酒,喝得一塌糊涂,搞得原本遁逃的魈又不得不出现来收拾摊子。
旅行者喝醉了只会嘿嘿傻笑着朝人身上乱扔粉色石头球,不同于她战斗时的娴熟姿态,旅行者投掷手法很差,魈甚至没躲避,那些石头球就落到地板上化成一道流光消失了。
苍木则是字面意义上的难搞,她扑棱着自己刚刚长出一层羽毛茬的翅膀满屋子乱飞,活像一只误入了人类世界的野生物种,要不是老板和掌柜眼疾手快关上门窗,兴许就只能第二天在野外才能找到她。
当魈出现,上述的麻烦便被轻易化解了。
或许是种族压制的缘故,弱小的鸦科鸟类在金翅鹏王面前真正解释了呆若木鸡的含义,乖乖被捏住翅膀根送回房间。
她轻得有些超乎想象,甚至没有全力挥舞时的和璞鸢更沉重。
魈没怎么接触过女性,他漫长的千年人生绝大多数都充斥着血色的意味,仙人的身份让他对凡人更为疏远。
这个年龄的幼崽该怎么照顾?魈有点犯难。
他努力回想自己这个年龄时的记忆,却除了梦之魔神尖细的声音外,再无任何印象。
梦之魔神……头有些痛了起来,昔年的噩梦即便淡去,结痂的伤疤也依旧幻痛着。
“魈哥!”苍木忽然的声音打断了回忆,魈看向她。
她明显醉得神志不清,明明话对着魈说,眼神却直挺挺地朝床边的绿植看:“没有业障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魈一怔。
“很轻松。”他的声音浅淡,像一抹随时会沉入风中的淡雾:“帝君命你清除业障,奖犒我之微躯,以后定当更加兢业——”
“不是这个。”苍木再次打断了他,她朝着绿植摇了摇头,脸颊嘟起一个生气的弧度,伸手去戳它叶子:“就是,假如以后,我帮你净化完业障,璃月的大地上也不存在魔物,你与帝君的约定完成。”
“到那个时候,你会选择什么样的未来?”不得不说报社主编的功底就是好,即使醉成这样,说起话来依旧言词清晰。
未来。
这个词对魈似乎太过遥远,与业障相伴的时日如同火中取栗,刀尖起舞。他亲眼目睹过同行的亲人们如何走向末路,便不敢奢望比现今更长的下一秒。
少年的嗓音干涩,纵使沉默许久,也只能道声:“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从没设想,他不敢心怀奢望。
沉默时间太久,苍木都快睡过去,她一句话说得停停顿顿:“没关系……你可以做很多选择……能容纳很多选择的未来……才是好世界。”
她朝绿植笑笑,用一种揭露秘密般的悄悄话声调贴近它:“在另一个世界,也很多很多很多很多人在喜欢你哦!”
很多?喜欢?
魈茫然,喜欢身负苦厄的他?喜欢只会杀戮与战斗的他?喜欢并不招揽富贵,庇护安康的他?
但无论如何,仙人垂下眼睫,轻声道谢:“谢谢你,苍木。”他抵住上颚,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语堵回心里,任由它在空荡荡的心房翻涌。
如果你能早点出现,该多好……
只听见道谢的小黑鸟搂着绿植,美滋滋傻笑:“嘿嘿,魈君,牙白,卡酷一!”
听不懂,但感觉有些不适。
她抱得太用力了,那株脆弱的绿植发出一声清脆的断折声,便安详地朝后仰倒,徒留苍木发出惨烈的嚎叫:“啊啊啊啊魈哥断掉了!!!!!”
新的烂摊子出现了。
问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一开始的领域——这个年龄的幼崽该怎么照顾?——
第二天的苍木是被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惊醒的,还没等她意识到发生什么了,惨叫就转为余音绕梁的抽噎——这声音极具感染力,字字泣血,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