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成长环境的差异,她几乎没见过这么白得苍茫空旷的景色,兴奋轻而易举便被勾起了,当趴在窗上为了看得更清楚些时,姜昭久违地表现得像个年轻活泼的小姑娘。
保暖起见,姜昭在下飞机之前就用一件厚实的羽绒服将自己裹了起来,虽然曾经为了好看,大冬天也曾穿过毛呢短裙单配长靴的搭配,但这次可以只考虑舒适度,而不用将就美观度。
可当她拉着自己的小行李箱从机场走到室外时,还是被芬兰当地的温度扑了个透心凉,风似寒针往肺里钻,冻得脸都生疼。
果然,人无法想象出自己认知以外的东西,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很久以前的一句话,可心境早已天翻地覆,她用戴手套的手揉了揉自己冻僵的脸蛋,拉回自己的注意力。
姜昭先打车去酒店将行李放下,再出来时,天就已经完全黑透了,时间却还早。
步行去周边的餐厅吃饭,距离她抵达芬兰已经过去了两三个小时,稍稍适应了当地的温度,见到新事物的好奇和兴奋又渐渐冒了出来。
鞋子每踩在雪地上就会发出吱吱作响的声音,很解压,也有些上瘾,让她想起小时候后院那把上了年纪的木门拉开又关上的开门声。
她走着走着,突然蹲下身捧起路边的一小捧雪,和姜昭想象中的不同,这里的雪松松散散、沙沙的,不能捏成一小团,像一堆一堆的盐粒子。
四周活泼可爱的灯亮起,点亮了陷入长夜的圣诞老人村,她久违地发了一条朋友圈,照片上是一条蓝色的北极圈圈线,也是这个地方出名的打卡点。
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祁同的点赞和评论。
祁同:【现在在圣诞老人村?】
姜昭:【嗯。】
祁同:【明天去看极光吗?】
姜昭:【不去,明天报了当地一个冰瀑布hiking。】
祁同:【好,要是我能提前忙完,就飞过去陪你。】
姜昭给他回了个微信自带的爱心小表情。
闻祈京刷到时,还来不及看姜昭发的具体什么照片,就被下面她和祁同一连串的互动夺去了全部心神。
看极光?陪她一起?
他眸光明灭不定,刚划过去了没一秒,又忍不住滑回。
祁同倒好,跟他说她怎么样怎么样,自己却屁颠屁颠地跑去找她。还陪她看极光?呵,想都不要想!
可当闻祈京放下手机时,他的紧张却远大于他看到他俩互动的气愤。
一瓶空了的酒瓶倒在他脚边,他弯下腰捡起,将它丢进垃圾桶里,顺带收拾了一下周围的杂乱。
或许是因为,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姜昭第二天早上出门时已经将近九点了,外面的天依旧是黑的,黑夜似乎调慢了时间的流逝。她吃完早饭后,换好专业的保暖服装,跟随导游的车开往城市边缘的冰瀑布入口。
一群人到了目的地时,天也刚好亮了,入眼处是一条铺满白雪通向森林深处的小道,两边密密麻麻长着细直高耸的云杉和松树。
姜昭和同车的几个人一起出发,她提前买了一副登山杖,这里的雪积压得很厚,覆盖了最下层坎坷不平的道路,一个不小心踩空,大半个身子都要栽进去。
走了会,渐渐地,周围就只能听到她微喘的呼吸声和陷进雪里的咯吱声,抬头环顾一周,全是复制粘贴般的相同景象,除了几个人类,再看不见别的活的大型生物,静谧的孤寂感如一片片飘落的雪花,悄无声息地积压,当姜昭意识到时,四周已都是它的气息。
隔绝了所有的喧嚣和嘈杂,这种快要迷失的错觉刺激了姜昭创作的欲望,对自然、对当下的热爱让她的灵感不断破出生长,她已经想好回去后要做什么样的作品了。
姜昭在原地休整了会后,又继续了hiking,直到抵达冰瀑布。
淡黄色的夹杂着些许泥沙的瀑布被冻成连成块的冰墙,定格在山林间,
她站在下面仰望着,好奇等温度回升时,它会是一点点融化,还是到达临界点后轰然倒塌。
闻祈京连夜坐的飞机飞往芬兰,他并非是一时上头,毫无把握就出发了,她昨晚说的景点他知道在哪,几年前旅游就曾去过一次。
通常情况下,导游会在天亮前送他们到达目的地,天黑前将他们接回,不知道她何时会出来,但下山的出口是固定的,只要守在路口,他就有很大概率能见到她。
闻祈京清楚,未发生的事都是不确定的,再大的可能性也无法变成肯定,可他只需要一点点小幸运就够了。
看完景色后,姜昭原路返回,整段雪地hiking花了差不多三小时,她从入口处出来后,撑着登山仗在原地缓口气。
“姜昭。”
略带沙哑的声音随着游荡的风飘进姜昭耳里,她差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然怎么会在陌生的国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姜昭茫然地抬起头,一道清瘦的身形却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和她一样,都戴着护住耳朵的帽子,稍长的碎发依旧张扬地从帽檐前方、侧方露出。不知在户外待了多久,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给他暴露在空气中的碎发、眉毛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霜,仿佛突然之间白了头,可他身姿笔挺地站在那看着她,又像雪地里一棵坚忍不拔的青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