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房,宋常悦抱起小花坐在卧榻上沉默不语,陆易安则走到书桌旁,铺纸、研墨,不一会儿就开始挥笔作画。
宋常悦看了一会,忍不住好奇走了过去。陆易安画的是她刚刚站在梅花树前的景象,她头上的红色丝带,身上的红色披风,和白雪下点点绽放的红梅交相辉映。
陆易安画完,又落下落款,这才用镇纸压住这幅画,抬眼看着宋常悦。
小花也跟着抬头,瞅瞅陆易安,又瞅瞅宋常悦,它不懂两人之间的暧昧,又埋下头,趴在宋常悦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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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这一日,宋常悦又去看了吴虞,她又长大了好多,已经会翻身了。虽然有奶娘,还有清平乐其他当了娘的乐师一起照看,但没想到,卢云竟然这么会看顾孩子。
“卢云,没想到你带孩子这么有耐心。”
卢云谢过宋常悦的夸奖,说道:“当初我养母收养我的时候,她还没有成婚,那个时候清平乐才刚刚起步,身边也没人帮忙,她要忙乐坊的事儿,还很细致地照顾我,她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吴虞会影响你成婚吗?有影响的话,就让我带回宅子吧。”
“不用,太子殿下也关照了许多。而且,我没想过成婚的事情,吴虞在我这挺好的,你不用担心。”卢云的一切热爱都给了乐器和药理,真没想过成婚。
“嗯,你也不用预设,遇到动心的就成婚,没有遇见合适的,不如独身一人,挺好的。”
她毫不掩饰眼中对卢云的赞赏,能踏实做事的人,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好。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明白对方的心意。
宋常悦再逗了会吴虞,就离开了清平乐。春节期间,就算是长安城,也没有商铺营业,只偶尔有些摊贩。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宋常悦被这声吆喝吸引了注意力,不自觉地追着那声音偏了头。
今天跟着她出来的是红果,她知道宋常悦不能抛头露面,她现在也跟着绿柳称呼宋常悦为小姐:“小姐,你想要糖葫芦吗?”
宋常悦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回了宅子,却看见房间里的圆桌上摆着一根冰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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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休假结束,又开始上值。书肆的生意也跟宋常悦预估的一样,开始好了起来。开门营业的时候,红果在铺子里张罗,绿柳在后院监督拓印和装册,宋常悦下值后也会去后院看看。
初五这天,陆易安收到了沈阳卫送来的军报。下了朝,陆易安没有去帮陆天立理政,直接去了宅子,这时宋常悦还没回来。
等宋常悦回到房里一看,只见陆易安有些颓然地坐在书桌前,她已经猜到了一些。陆易安将宋常悦拉到椅子上坐好,才把一封信递给宋常悦。
她拆开信,没想到手都有些颤抖。
“阿鸢,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宋常悦深呼了几口气才将信看完。
陆易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反应:“这是将士在段嘉沐的里衣兜里找到的,应该是他上战场之前就写好的。”
古代的战争中,如果得了胜仗,杀了对方主将,会割下主将的头颅作为战利品,宋常悦不想段嘉沐受到这样的羞辱,她问陆易安:“他的尸身是完整的吗?”
“是,这一场是我军胜利。段嘉沐是在战胜后,才被抹了毒的暗箭刺中手臂,回军营两天后才毒发身亡。”
宋常悦的脑袋好像停止了转动,呆呆地看着陆易安。
陆易安伸手晃了晃宋常悦:“阿鸢?”
她似乎是不信陆易安的话,这才回神:“你把军报给我看看。”
陆易安拿出军报递给宋常悦,她看完后,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段嘉沐作为战场上牺牲的主将,已验明了正身。会昭告天下,段嘉沐就是不良帅,还他清白,不仅不是叛军,实乃两朝忠烈。”陆易安看宋常悦坐在书桌边,低着头没有动作,他有些担心,蹲在她身边:“但路途遥远,牺牲将士们的遗体都不能运回长安,就在沈阳卫安葬了他们。”
他从怀里拿出带血的那个金色面具,还有走之前,宋常悦带在他手上的五色丝。
“嘉沐,你一定能长命百岁,平安归来。”再看到这根五色丝,宋常悦竟觉得讽刺。
“这是带回来的遗物,朝廷会给所有为国捐躯的将士建衣冠冢,段嘉沐作为主将会有单独的陵墓。”陆易安抬头看着宋常悦,她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抓住她的手:“阿鸢,想哭就哭,不要憋着,以后我都陪着你。”
宋常悦已经恢复了镇定,这样的噩耗,她收到过一次,就在段嘉沐出征之前也设想过这样的结局。只是,她在看到段嘉沐这封信时,突然对之前的一个猜想有了更多确定。
“好了,我没事了,你让我一个人呆会吧。”
陆易安牢牢用目光锁定着宋常悦,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没事,结果真的看不到她眼中有惊惧和担忧。
看她这样,陆易安却更加不放心:“我不走了,就在这里批阅奏折。”
宋常悦也不赶他,开始自顾自做事情,她看了几页张弼的游记,又练了几页字,和往常一样没有区别。
直到午膳时,陆易安看她根本没吃什么东西,才明白她心里还是难受。但不管陆易安怎么问她,回答他的总是一句“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