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溪也换上了轻薄的短衫,可毕竟是面皮薄,不好意思露肩膀,严鹤仪得上课,因此也在外面套了长衫。今日,小月和其他几个女孩子,都在十指指尖上包了深绿的草叶,并用草茎扎紧,故而她们一直翘着手指,就连上课的时候也放在桌子下面悄悄翘着,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连笔也不拿一下。严鹤仪倒是见怪不怪,也刻意迁就着她们,讲了一上午的诗中典故,尽量不让孩子们动笔写字。平安村的好多人家,都会在门口种上些花花草草,大多是夜来香、月季或是三角梅之类的,另外,凤仙花这种好养活又能防蛇的花,也能常在人家门口见到。每年一到夏日,好多孩子尤其是姑娘家都期待的一件事,便是用凤仙花来染指甲。今晨,小月便摘了一大包凤仙花,带到私塾里跟女孩子们互相染指甲。凤仙花有红白两色,染指甲自然用的是红色的花。把红色凤仙花捣碎,若要上色更好,便掺一些明矾进去。洗干净指甲,把捣碎的凤仙花敷在指甲上面,用柔软且韧的草叶包裹住系好,然后耐心等上大半天,差不多就能染好了。因此,最好是在睡前把指甲染上,这样第二日醒来便能染得很好了,小月她们没那个耐性,一大早见花开好,便迫不及待地染上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几个人也很仔细地捏着筷子,小月干脆只扒了几口饭,连菜都没有夹。“哎呀,掉了。”不知是谁碰了小月一下,左手食指上的东西便掉了,几个女孩急忙围过去:“都已经上好颜色了。”“好像还有点浅,没事儿,再染一次吧。”凤仙花染指甲时,第一回多半都会比较淡,需要再多染上几次,几个女孩子索性都拆掉包了一晌午的指甲,重新又捣碎了几朵花。元溪被激起了好奇心,本来想央着她们给自己也染,突然瞥见在矮榻上正在闭目养神的严鹤仪,便换了主意。正午的阳光照得人身上犯懒,树上又有蝉鸣,严鹤仪吃完饭便有些撑不住了,便想着进屋躺上一会儿,昏昏欲睡之间,就听到一个极轻的脚步声在向自己靠近。不用猜,一定是自家那位又不知道来作什么妖的顽劣学生。他仍是安然躺着,也不睁眼,就想看看元溪要做什么。又往自己脸上画小猫?还是来探自己的虚实,好带着孩子们逃课?若真是这些,自己也保证不当场发作,待到晚上回家再好好「收拾」他。严鹤仪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昨晚那事,眼看呼吸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袖子下的手悄悄地捏着,眼皮也欲盖弥彰似的闭得更紧了。他装模作样睡了很久,也没见元溪有什么动作,正要睁眼看看人是不是还在,便感觉有个温热的东西凑到了耳边,用一种极为轻柔的声音道:“哥哥,睡着了么?”严鹤仪登时便颤了一下,还是忍着没睁眼。元溪的声音更轻了:“哥哥,我知道你醒着呢。”这下,严鹤仪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醒着。“你再多装睡一会儿,千万别动哦,我让他们进来。”严鹤仪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微微动了一下眼皮,算是对元溪的回应。“哥哥,把手伸出来。”严鹤仪伸出一只手来,就被元溪握住,轻轻放在了身侧,中途,元溪还悄悄挠了一下严鹤仪的手心。“两只,哥哥。”严鹤仪乖乖照做。他暗自把眼睛睁开一条不易察觉的细缝,只见元溪往门口一招手,扒着门框往里看的几个孩子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元溪哥,先生睡着了?”这是小月的声音。元溪点了点头,又在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们噤声。几个人分工很明确,先是元溪捏住严鹤仪的手掌,小月便蹲到前面,把在外面捣碎的凤仙花敷在他的指尖,然后,再由另外两个女生来裹草叶以及系草茎。另外,还有一个额角挂着汗渍的狗娃,负责死死盯着严鹤仪,免得他什么时候就醒了。几个孩子的动作很轻柔,弄得严鹤仪的指头稍微有些痒,捏着他手掌的元溪又不老实,总是猛不丁就挠一下他的手心,严鹤仪忍不住颤了一下,几个孩子手上的动作登时便僵住了。兴许是这种事情干的多了,孩子们虽然被吓到了,但是都没有叫出声,也没有乱动,而是都看向元溪,等着他的指令。元溪又示意大家噤声,然后凑到严鹤仪耳边,用袖子遮掩着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哥哥不乖哦。”严鹤仪忍得辛苦,但总算没破功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