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纯的手指无意识绞着丝帕,金线绣的合欢花在暮色里泛着微弱的光。
他盯着玉壶明显变黑的肤色,那是连日奔波留下的痕迹:"你当那些医馆男工只是捣药晒艾?昨日西城有户人家发病,连抬尸首的杂役都染了病。"
玉壶不语,只是解开腰间荷包,倒出几枚黑黢黢的药丸。浓重的苍术气味在两人之间漫开:
"这是许公子配的避瘟丹,我随身带着。"他指尖抚过脖颈处暗红的痂痕,"在太康县时,有流民烧迷糊了抓伤我,用了这药丸,我便无事了。"
周纯刚要开口,玉壶又撩起左袖。雪白小臂上蜿蜒着一道浅粉色的旧疤:"我六岁那年,京城天花横行,爹爹和娘没了,这是我去讨饭,被人打的。"
他声音轻得像飘落的灰烬,"若当年有人肯施药,娘亲和爹爹就不会死了,我也不会去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周纯心疼地看着玉壶,轻轻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可公爹和妻主那里肯定不会同意的。你是李家的夫郎,他们怎么舍得让你去冒险?”
玉壶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我会去劝他们的,公爹你不用担心;妻主。。。。。。我想她是懂我的。”说到李致然的时候,玉壶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缱绻。
周纯心里咯噔一声,如果之前玉壶嫁给李致然只是常氏拉郎配,那看现在玉壶的神情,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心里叹了口气,把自己内心的一丝酸涩压在心底。
“你呀,怎么就这么轴呢?罢了罢了,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不好再劝你。只是你一定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要是你出了事,我可没法向妻主交代。”
玉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拉住周纯的手:“大哥,谢谢你!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小心的。”
玉壶如愿跟随许云雪一起加入京城的抗疫之中。与此同时,李致然也没闲着,她正在书房里听取木止倚的汇报。
“家主,十二年前,也就是崇宁三年,京城发生了一场极为严重的大疫,是天花肆虐。这场疫病在京城中疯狂蔓延,短短数月,就有近十万百姓因此丧生。无数家庭支离破碎,产生了大量的孤儿,”
“当时,皇帝深感愧疚,下罪己诏,试图向天地神明祈求宽恕。然而,疫病停止没过两年,皇帝便驾崩了。
而宰相褚御风,当时她还只是个吏部侍郎。在那场大疫中,她利用职务之便,收养了许多孤儿。”
“她收养这些孤儿,并非出于怜悯。那些女子,被她培养成死士、杀手,为她铲除异己。而那些男子,有的被培养成歌姬舞伎,有的则成为小倌,被她送入各大朝臣家里。
这些男子凭借着出色的外貌和才艺,很快就获得了朝臣们的欢心,从而为褚御风探取各种重要情报。这么多年来,她在朝堂上越发肆无忌惮,靠的就是这些龌龊手段。”
李致然冷然,她想到那些悍不畏死的杀手死士,还有被他们三人围剿才杀掉的陈三,还有玉笙楼无数的小倌,包括。。。玉壶。
他也是孤儿,而且他说,当时有个好心人救助他,后来出于无奈,他又流落至绿绮楼,必然是褚御风有意所谓!
玉壶到现在都未曾对她和家人动手,恐怕所图非小,好在他自请出府奔忙,少有在家,她倒还放心一些。
只是,她更加怀疑,这疫病是某人所为。
既然她使用疫病导致京城大乱,那必然还有后招。
李致然脑中电光火石之间闪火了许多头绪。她叫来凌霜,“师兄,劳烦你去联系百晓楼,不管出多少钱,我要知道京城里有多少官员府里有异动。一定要快!”
“好。”凌霜什么都没问,他断然回答后就转身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