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老夫这一子,你又该当何解呢?”老者不疾不徐地从棋篓里拾起一粒白子,看似随意落子。却将青年重新逼回先前窘迫的局面。对青年先前的话语没有丝毫在意。青年见此也不恼,垂眸落子,嘴上倒还不曾停歇道:“洋人荼毒我东煌沿海境地已数十载。”“而今侵略气焰更是嚣张,竟明目张胆地发起战争,这是想亡我东煌,亡我大炎上下赓续不断的历史。”“无数百姓惨遭战乱波及,流连失所,性命比草芥都还要轻贱”棋盘上局势僵持,二者连连对弈几子,攻守之间难舍难分。老者突然落下一粒白子,位置刁钻,结合先前徐徐布下的数子,居然一下便将青年拽入绝境之中。“你终究还是没能解得了我这一子。”“局势环环相扣,已可窥见败局。”“目光短浅,性子太急,看来修行还是不够。”“放你出去,不妥。”老者微微将手从棋盘上抽离,摇起一旁轻舟上锁着的木桨。轻舟在莲华湖水泛起涟漪。青年闻言无声笑了笑,知道这老家伙是在用言语激自己,这已经是这老登的惯用伎俩了。眉目轻轻一抬,随即便窥见了破局之法。一子自绝境之中下出。落子无悔。见状,老者本来轻松的神情一凝,嘴里嘟囔了两声:“倒是有些门道。”“看来长进不小。”旋即略微看了两眼,再下一子。“但是还是不行。”他嘴角撇了撇,嘴上不停说着前后矛盾的话。这老人向来如此,青年早已习惯。见老者下的每粒棋子皆在自己预料之中,马上跟上一子。“咦?”老者细细瞅着青年落下的这一子,嘴上赞道:“确是妙手,不错。”随即开始思考青年是否有着其他路数。青年微微曲起腿,顺手接下随风飘摇而来的一抹桃花瓣,面露忧思。“听闻镇子南边碧游村里的林家小子参了军,行伍行军时路遇洋寇侵袭城镇。”“行伍见此自是义无反顾地上了,没曾想那伙洋寇早已设下埋伏,就是个圈套,于是林家小子就这般死了。”“死时手里还紧紧握着封信件,据说是给家里爹娘的家书。”青年说着,却见老者紧皱着眉头在棋盘上寻觅着,嘴里连连‘怪哉’。于是接着说道:“镇子里戚家的那个小九儿也应了伍,带着戚老将军传下的家传宝刀,在战场上跟随团长冲杀。”“没曾想洋寇用了狂暴之法,为了战线之后云京城内的三十万百姓,全团死战不退。”“最终落了个全团战死的下场,不过稀奇的是,未曾有一人不是站着离世的。”“人人死后眼中含光,身上皆充满了浩然正气。”“团长那铁血汉子更是强用死后僵直的身子撑起我东煌军旗,龙腾云扬。”“洋寇走后,戚老将军闻了声,连夜赶到战场替自家阿孙收了尸,顺带提着那断成两截的家传宝刀。”“一路上疯疯癫癫地哭笑着,嘴里念着‘回家了就好’,背着小九儿回了家。”“本来虽有些佝偻却还算硬朗的身子骨瞬间有了暮态。”“若是戚老将军也离了世,堪称一门上下三代英烈,代代皆以身殉国,也不外乎如是了。”青年偷瞄着瞧见老者眼神恍惚,执棋的手晃了晃,又下一子。便摇了摇头,跟着马上再度落下一子,再度开口:“几月前来过镇子里的那一行性情直爽的义军汉子也碰着了那些洋寇。”“即便他们手中的那打狗棍招子再亮,也难耐何洋寇手中的人体炸弹之法,当真是可惜。”“他们还曾邀我饮酒过”“现在却落得个客死异乡的下场,即便是死后也不得魂归故里。”想起那些汉子的豪迈姿态。青年下定了决心,眼中闪烁着异芒,浑身气势节节攀升。即便老者经过如何再三思量所下的子,他都立刻接上,没有任何迟疑。“怪哉,你这到底什么路数。”老者面色怪异,好似充耳不闻青年口中絮叨的话语。两只眸子只紧盯着棋局。青年的落子在他看来毫无章法,甚至还在将自己往险路上逼。再这样下去可并不好赢下这场棋局,自然也得不了自己的认可。青年垂眸,柳眉微动,嘴角轻蠕:“镇子西边桃李村的事,想必师父已有耳闻。”老者闻言,那双好似只关注着棋局的眸子再度泛起波澜。“村里男丁皆去投身军伍,但却未曾有过一人回来。”“前几日村里的妇老才来镇子里领了骨灰盒。”“这下好,只留下那些老弱妇孺。”“我曾去路过。”“本如世外桃源的桃李村上下哀声一片,家家皆缟素,户户挂白绫。”,!“你我二人当年受过桃李村全村恩惠。”“师父,就算徒儿拿这件事还说不动你么?”青年眼角湿润,手下棋子连连落下。“唉——”“徒儿啊。”老者无奈长叹一声。“我派——”“师父,我知道!”“您说了无数次了。”“我派一心只求逍遥。”“您总和我谈安身,谈出世。”“可若人不立命,何来安身;若不入世,何谈出世。”这是青年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直冲冲地顶撞他这位师父。老者面色不复从容,有些消沉,口中欲言又止。“师父!”青年知道自家师父已经开始动摇。“再者,这些可都是我们镇上的父老乡亲!”“您要一直这样不管不顾下去么?”“那些洋寇已经残杀了云京三十万同胞!”“待那洋寇哪一天真要杀到我们镇上来了,您又该怎么办?”“到底是安身,是出世……”“还是逃避“”“要逃么?”“要一直逃么?”“待日后洋寇蚕食整个东煌。”“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青年口中大声说着,手下落子。棋桌上他先前看似毫无章法所布下的局势在不经意间已然形成。老者面色惊疑,颤抖地再下一子。青年见状,眸中精光闪烁。落子惊人,一子定乾坤。“这这是!”‘想不到这劣徒竟能下出潜龙腾渊之子。’仅此最后一子,黑子连成一条黑龙。于重围中杀出血路,居然将整个棋盘上的局势全都逆转开来,攻守易势。“师父,如何!”青年将手一摆。胜负已定。沉默半晌。老者悠悠长叹。“也罢,也罢。”“徒儿,你便去吧。”“可上点心,万万不可步了你师兄的后尘。”老者伸手拿起一旁摆放的斗笠,戴在头上。转过身去,看着湖中岛上满树桃花飘摇,默然无语。青年闻言顿时喜笑颜开。起身向老者微微拱了拱手,抬手唤出一只仙鹤,飘然离去。轻舟泛着波纹,渐入莲华群中。光影之路上,余方二人静静看着这场棋局与谈话的发生,也静静着看着它结束。“唉——”老者的声音再度响起。余方二人循声望去。老者目光幽幽,意味深长,朝二人的方向投射过来,盯得二人毛骨悚然。这使得原本放松下来的二人浑身紧绷。老者重新转头,从身旁拿起一个木牌,雕刻起什么东西来。ps:沉淀。:()御兽:我创建了星辰教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