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胡惟庸也没去见老朱,回到中书省,义子涂节、吏部尚书曾泰、户部侍郎徐铎、工部侍郎麦至德、刑部侍郎刘逵、兵部尚书俞纶等亲信已经在等了。涂节是他的义子,多年来就给他干脏活累活,今天朝会上见他没有对蓝玉发难,这时忍不住问了:“相国,为何不惩罚蓝玉啊?他那不是反诗吗?”对啊!相国怎么不罚蓝玉?几个人也都问出来。胡惟庸笑了笑,淡定说:“急什么?蓝玉毕竟是皇亲国戚,皇上虽然恼他,但毕竟跟旁人不同……这一年多来,他也改了性子,皇上对他还是另眼相看的……”哦哦,这几个亲信也都很清楚——胡惟庸的目标主要就是蓝玉一伙,只要把蓝玉一伙干掉,腾出职位,就能收买其他勋贵,实力就大大增强了。这时,胡惟庸对自己的计谋很是满意,忍不住捋须大笑,又说:“你们啊,好饭不怕晚……蓝玉这盘菜,就要慢慢炖,火候得一点一点来,急了就坏了……你们等着瞧吧,今天朝会的事儿,很快就会传遍京城,甚至传遍全国啊,到时候蓝玉自个儿就去抹脖子了,哈哈哈……”哇!嘶!几个人顿时凛然!太狠了!胡惟庸自称五百年第一相国,果然不是吹的啊!这杀人都不带见血的!这些人也都是人精,一下子明白了——这是架在火上慢慢烤呢!胡惟庸知道一次拿不下蓝玉,所以就用谣言搞死他!青出于蓝、蓝必胜青,这么精彩的段子,当然会很快传开,到时候京城的谣言一定会越说越离谱,皇上也会越听越疑心,等时候差不多了,没有谋反也是谋反了。其实,就算谋反案定不下来,皇上从此对他心存芥蒂,以后也很容易打压他一伙同党,照样能把位子腾出来。想到这里,这几个亲信想起他在朝会上的种种表演,个个佩服得五体投地。“相国太神了!”“胡相国真乃五百年第一名相啊!”“蓝玉一定死得透透的!”“这才是国手啊!”“……”……这时,鸡鸣寺后会春园内,苏尘一个人坐着,把事情从头到尾盘了一遍,感觉蓝玉这次麻烦大了。最大的麻烦是:老朱会因为这句诗而心存芥蒂,以后怎么看他都不顺眼,之前做了那么多的攻心战术,一把全废了!这是往好处想,要是往坏处想,王行被胡惟庸抓了,连番诬陷,不出一个月,蓝玉就要倒血霉。刚才,他已经指挥暗桩和血滴子,先把那个王行杀了。这点倒是稍微有点把握,就算王行被胡惟庸抓了,也一样可以用血滴子在狱中把他做了。否则,此人屈打成招,什么不说?就算健母猪也会说的!到时候根本洗不掉了!等了好一会儿,蓝玉也赶到了。苏尘赶紧问:“爹,那个王行在哪里?”“我怎么知道?三年前就走了!”蓝玉今天真的吓坏了,此时都还没缓过来,一想起胡惟庸的眼神就感觉浑身肉疼。哦哦,“他是哪里人?你总知道了吧?”“就是应天府的……我刚才也派人去找了,到时候交给上位,让上位来审……本来就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上位会眼露杀机?你到底让他写了什么啊?苏尘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句话并,不清楚全文,也不知道触犯了什么忌讳,于是问:“爹你说,他这诗是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写的?你一定要想起来了啊!否则就完了!”蓝玉使劲挠头,无奈说:“我要想得起来,还不早说?尘儿啊,爹知道很严重,你让我冷静一下……”好好,苏尘给他点上了烟斗,啪啪地抽起来。过了一盏茶功夫,蓝玉忽然想起了什么:“尘儿,我想起来了,是那年祠堂落成,定远的老祠堂啊,我翻修了,那时候王先生就凑趣,写了一个文……”哦哦,尼玛!这更完了!你这不也是“奠基”吗?“爹,你千万不要说什么祠堂落成了,说了就是奠基,上位非得把蓝家斩草除根不可啊!”苏尘声音都有点大了。蓝玉点点头,想了想,又抓狂起来,连番自言自语说:“我知道,我知道,唉……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那个王行,我已经派人去找了,等找到了,我就亲自交给上位,不能让胡惟庸去审他……一定不能……”“爹!不能交,一定要杀了!”啊?什么?杀了?蓝玉本来都要急疯了,忽然听儿子说杀了,一下打了激灵,头脑都冷静下来一些:“尘儿,你说什么?”“爹,这个人不能活,就算是上位审他,难保他不说出什么犯忌讳的话,到时候洗都洗不掉!爹,你要当机立断啊!”,!啊?杀了?蓝玉忽然觉得,这儿子怎么比自己还狠?不过,这句话也让他脑门猛地一清凉——是啊!这个王行,绝对不能让人抓了!胡惟庸这是明摆着找理由杀人呢,就算他什么也不说,胡惟庸还是能编造出什么来的。这时,他头脑冷静下来,也忽然想起了一些细节,压低声音说:“尘儿,想起来了,王行三年前说是去九华山当和尚,说是自生自灭什么的……”九华山?出家?太好了!苏尘脱口而出:“爹!那就还来得及!”他赶紧起来,嘎吱推门,同时转头说:“爹,你最近都不要出门了!整个京城都在议论你呢!别听了自己吓唬自己……”这?蓝玉叹了口气,忽然感觉有这个儿子真是太幸运了。苏尘一边走,一边让血滴子首领常威赶赴九华山,感觉事情已经有了转机,这才松了口气。……三日后,正午时分。老朱竟然亲自监刑,胡惟庸念了罪状,高启等五十二人问斩,其他二百余人罢官、发配充军。“兴灭王之基,开败国之河……”这句话听在每一个围观百姓耳中,都是万分的震惊:为什么说话也会死?这些话真的有那么大的罪吗?他的诗文真的是这个意思吗?围观百姓们远远望着此时的老朱舆辇,也感觉到了森然的杀气。而看着上蹿下跳的胡惟庸,更是感觉到大明这艘船,已经驶入了激流险滩……:()大明:爹,造反不是你这样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