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
夜色深沉,翟修远坐在纪诺禾的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许是余毒还未彻底清除,身上仍有痛苦,纪诺禾的眉心微微蹙起,似乎睡得不大安稳。
翟修远伸手将她蹙起的眉心轻轻抚平,眼中满是心疼。
“你怎么这么傻?”
——
萧晗回宫后并没有歇下,案桌上堆积的奏折几乎已经有半人高。
简单地洗漱过后,便又埋头处理起了政务。待到将手边的所有奏折看完,天边也已经泛起了微弱的晨光。
他倚靠在椅子上,仰着头一手搭在额头上闭目养神,连着忙了两日没有合眼,还挺累人。
“殿下。”
“何事?”萧晗眼帘半掀,看清来人,便又重新闭了起来。
“殿下,刑部派人传来消息,说是白夫子身份有疑,不知该如何定夺,想请您过去一趟。”
“白卿礼身份有疑?”萧晗坐直了起来,目光锐利地看向邱耘
“是,据说白卿礼乃是女扮男装,根本不是男子,其后又牵扯出了七年前的科举舞弊一案。”
萧晗皱紧了眉头,起身便要走,走到门口时想到了什么,又转头回来对丘耘交代道:“此事先瞒着清羽,切不可让她知道。”
“是。”
萧晗赶至刑部时,白卿礼似乎才刚被用完刑,头发被汗水沾湿,凌乱的贴在脸上,身上原本白色的囚服也已沾满了灰尘与血迹,她双眼紧闭,苍白而又虚弱的隐在牢房的昏暗的角落里,若不是她胸膛还有着微弱的起伏,旁人只怕以为她已经断气了。
萧晗淡淡的瞥了一眼身旁的左文昊。
左天昊会意,立即解释道:“这犯人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当初是谁助她女扮男装参加科举,无奈之下,下官只好对她动了些刑法,脏了殿下的眼,还请殿下见谅。”左文昊解释得冠冕堂皇,脸上并没有滥用私刑的心虚。
“那她可是招了?”
“这,还没有。不过她女扮男装参加科举,欺君罔上,蔑视朝纲,光是这一条罪,便是直接将她杀了,也无不可啊。”左文昊道。
“倒是不知如今知府大人的权限竟已是如此之大,生杀大权在握,动辄便是要杀人灭口。”
“殿下恕罪,是下官失言了。”明白萧晗这是真的动怒了,左文昊立马屈膝下跪请罪。
萧晗冷眼瞥他一眼,“如今白卿礼既已移交至刑部,知府大人无事便退下吧,总不好越俎代庖,你说是吧。”
左文昊眼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的回道:“是,殿下说得是,下官告退。”
“刘大人,本宫想单独与白卿礼聊聊,你带人先退下吧。”
“是。”刑部尚书刘正石看了眼左右,确定牢里的人不会对太子造成伤害,这才带人离开。
萧晗命人打开了牢门,在白卿礼对面的椅子上随意坐下,“还活着吗?”
白卿礼缓缓抬起头来,虚弱一笑:“承蒙太子殿下关心,勉强还活着。”
“现在是不是可以说出当日李大夫坠崖的真相了?”
“我以为殿下会问我为何要女扮男装参加科举。”白卿礼嘴角噙着一抹虚弱得笑意,目光直视着萧晗,似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却奈何这位太子早已练就了一副不形于色的本领,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敛了笑意,垂头看着地上的杂草,陷入了回忆。
“陇西白氏,百年世家,可惜本家却是几代单传,人丁不兴,轮到我这一代,我父亲连生了五个女儿,始终没有得到一个儿子,眼见旁枝势大,在我出生之时,父亲便对外宣称,我乃是儿子,此后二十年,我便一直以男子的身份活着。”
萧晗挑了挑眉,并没有打断她。
“十岁时,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瞒着家里参加了院试,许是那会儿年纪太小,根本看不出男女之别,再则院试时的身体检查并不严格,并没有人怀疑我的身份,我很轻易的通过了院试,随后是乡试,再来是会试,直到会试之前,都没有人怀疑过我的身份。”
“可假的终究是假的,我本不欲再继续考下去,可父亲却是被那点成绩冲昏了头,他以为,只要我考上了,便可以重振本家的声望。为此,他特意找到了李先生,他曾经对李先生有救命之恩,便央求李先生帮我伪造了假体,又买通了几个负责身体检查的官员,我顺利的通过了会试,不曾想我运气不错,在之后的殿试中又考中了状元。”
白卿礼回忆起这些时,并没有多少当初如履薄冰参加科举考试时的胆战心惊与害怕,更多的是当初与人比拼文采时的快活恣意,以及后来高中状元时的意气风发。
回想起这些,她苍白的脸色不禁扬起一道笑意。
她从未后悔过!
“十三岁高中之时,我的身体已经开始发育,便找了李先生开了许多抑制发育的药物,其后外放岭南的两年,因为水土不服,又因为此前服用的药物,我的身体变得很差,险些死在任上,便是靠着李先生为我特制的药,勉强活了下来。此后却落下了病根,每每发病,只能依靠李先生开的药。”
“李大夫死的那一日,你可是看见了什么?”萧晗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