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百城拧眉:“你为什么把这东西放在我的房间?到时候你想它跟我们一起睡不成?”“一家三口共居一室不好吗?而且它还这么小,睡在视线之内我比较放心。而且而且……”黎珂的声音在瞪视下逐渐弱化,“又没让它到床上来。”“谁跟它一家三口?我重申一遍,让它进家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但要是它胆敢得寸进尺……”“它很可爱啊。”黎珂调出手机,那本属于傅百城的屏保已经换成裹着毯子的小狗在栗色阳光下安然入睡的照片,“我敢保证你很快会喜欢上它的。”“不可能,绝不可能!把屏保给我换回来!”小狗康复出院的那天是广州难得一个春光融融的日子,微风徐来,阳光穿过林叶,温柔地簌簌作响。傅百城戴副墨镜,懒懒半躺在一把沙滩椅上,头顶撑着一把巨大的遮阳伞。正对的庭院里,陈秘书手持一把大型园艺剪刀挥汗如雨,咔擦咔擦,全身被防晒装备裹得如同阿拉伯妇女。傅百城突然直起身体,墨镜滑落到鼻尖挂住,露出眯起的双眼——深浅交错的绿色林带间,慢慢现出黎珂的身影。她加快脚步,明快的嗓音先一步到达:“傅百城!你儿子在这里!”“……”傅百城跳到地面上,眼神从黎珂腹部飞快掠过,落在她怀里的宠物背包上。航天头盔似的透明半球体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狗头,左右张望。黎珂拉开拉链,狗头迫不及待伸出背包外,冲傅百城吐出小舌头。“你儿子还没起名,快点想一个。”黎珂把背包轻轻放在草地上,从自己的书包里取出冰奶茶招呼陈秘书,“它腿脚还不是很利索,医生说不能让它多跑多跳。你要不要翻翻字典?”“我才不要!”傅百城大声抗议,“为什么他有我没有?”陈秘书把刚插好吸管的奶茶双手奉上。“不用了。”傅百城给了他一个眼神,“马上带着这东西去浴室。”生怕陈秘书弄错,他又提醒一句,“是它的浴室不是我的!千万别搞错了!”这人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地专门改造了一间狗狗专用起居室,吃喝拉撒睡一条龙。他在庭院里修出一条卵石小径,专供遛狗使用。——据说狗用游泳池和迷你足球场也都正式提上了议程。等陈秘书走远,黎珂才从书包里取出一个小保温袋,掀开来递过去。吞拿鱼的抹茶星冰乐,奶盖间漂浮的碎冰块都还有棱有角。“我专门问店员要了不会咬坏的吸管,标签我帮你贴了五个,想撕多久都可以。”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那个九月的下午,讲座,银行,两杯星冰乐。那是傅百城对黎珂产生别样心思的瞬间,也是黎珂心中的人情往来账愈算愈亏的初始。不是故事的开端,却成为命运的正式开场。缔结一生的仪式在傅百城新落成的遛狗专用足球场举行。没有繁琐的仪式,没有盛大的场馆,一切从简以至于最简。两人对彼此最亲近的朋友圈已经相当熟稔。黎珂这边的宾客没有一个不认识傅百城,有幸受傅百城邀请的人们也没有一个不知道黎珂。大家自带的礼物组成了现场的装饰,这其中,最像装饰品的非一车鲜花莫属。这车鲜花的归属地是长江三角洲的一个小镇,街道和门牌号被黑色记号笔涂掉了,歪歪扭扭地写着一句话,像是某个孩子的控诉:“坏人,还我两百块!”还有一封信从东北寄来。厚厚的一叠,不仅有层出不穷的错别字,甚至还夹着份子钱。曾隆重出场过的人们,被世事或死亡轻描淡写地带走。谢幕,退场,注定缺席。若时间倒退,怀念的人们都能归来,愿一生一次的匆匆人间,有重要的人们相伴。陈秘书难得能完完整整享受一天假期。酒水是他喜好的偏甜口,他拿起一瓶掀开瓶盖,忽有另一个喝到一半的酒瓶靠近,“叮当”与他清脆干杯。他抬头,望着面前的人失笑:“又见面了,喜欢多管交警闲事的聂队。”“准备这样的酒,傅总意外地还挺体贴。”聂子旸对瓶大口痛饮,轮廓分明的喉结清楚地上下一动。陈秘书自然地顺着他的话说:“傅总是个好老板。我很感谢他,让我发掘了人生真正的意义。”“……啊?”聂子旸挑眉。“秘书的工作并不是最适合我的。多亏傅总让我意识到,我是为了家政而生的。”聂子旸表情古怪。陈秘书推推眼镜,语气根本不像开玩笑,而像是坦言一个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黎珂早生贵子。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奶孩子了。”